往事系列之鋼城黃昏

遠方太遙遠,天使看不見。

群山碧水之間有座鋼城叫攀枝花,而在群山之中有個公司叫鴻鑫,這是我們大學畢業的第一站。

那年因為攀枝花如火如荼的鋼鐵行業,我們進了同一個大學校園,也進了跟鋼鐵行業產業鏈掛鉤的公司。

往事系列之鋼城黃昏

初期入職培訓和熟悉崗位後,大家也漸漸輕鬆,每天下班後的晚上,大家都會聚集在公司大樓門前的足球場,一起來公司的大學同學有20多個,他們在下班後會在球場上打打羽毛球和籃球,在公司樓梯口有一個電視機,還可以點歌唱,在一旁的我看著這一切,感覺我們在山上的公司依然是一個“小大學”,我們依然有大學裡的好友,依然有著大學的氣氛,彷彿我們並未離開校園。

晚上我也會和好友劉一起去滑輪滑,可能因為這項運動比較新奇,吸引了很多同學的注意,於是不多久,劉騎著摩托給他們從鎮上帶了好幾個快遞,裡面全是輪滑鞋。據說,快遞點的工作人員都震驚了,從未見過一單快遞那麼多輪滑鞋。那天的晚上,球場上多了好幾個蹣跚學輪滑摔屁股的女生,當時只有我和劉會滑輪滑,大學時每個下午我們都會在校園的滑冰場滑好幾個小時,劉比我滑的好,自然成為了他們的教練,不大的球場、不多的人,卻有的滑輪滑、有的打羽毛球、有的唱歌、有的打籃球,這是群山荒野之中一抹青春的氣息,如同大學校園散漫而有活力的夜晚。

公司的生產車間一部分在生產,一部分在繁忙的修建,這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每當大家聚集在一起,都很好奇對方的工作內容,會扎堆談著工作遇到的奇聞趣事,在公司中我們認識到很多同事和領導,嚴肅的劉主任、溫文爾雅的劉主任、文藝範的劉班長、下象棋攻勢犀利的李師傅、經常帶我們去農家樂吃烤雞的良哥、騎太子摩托跑得飛快的漂亮張姐、做得一手好菜的大廚顧叔等等。

畢業後的工作生活安穩而富有生機,然而美好總是短暫,平靜暗藏波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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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重疊的白色安全帽,是我們在此的墓碑。

不久之後的國家對鋼鐵行業的大幅改革整頓,攀枝花的鋼鐵行業大部分黯然崩塌,我們公司也開始萎靡不振,這劇變來得太突然 ,那時候我和好友智會經常騎著摩托來到大路邊上,坐在路邊看群山夕陽,他抽著煙,我喝著飲料,我們開始思考著天使都看不清的未來。

行業的急轉直下使得人心惶惶,就像輪船將沉,人們倉皇開始尋找逃生小船,一次我去劉的宿舍,門口有七個安全帽重疊在一起靠在牆邊,那些都是辭職離開的同學的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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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哀嘆,這是我們在此的墓碑。

球場的歡聲笑語漸漸零落,大家關心的事莫過於何時發薪和發多少,當公司的前途未卜時,曾經並未在意的群山荒野此刻成了最大的劣勢。辭職的人開始越來越多,對未來的憂慮如同傳染病一樣蔓延,當我們一起來的這批同學大部分都離開時,我黯然對智說,是否我們也該告別這裡了?

離別是一種難以啟齒並沉重的憂傷,嚴肅的劉主任給我們兩個籤離職報告時,說了一句,年輕人該出去闖闖。

或許我們本想紮根於此,卻被現實掐斷了萌芽。

八月,我與智先後離開公司,那天下著雨 我是悄悄離開的,我不想有和大家告別的場面,這樣太過傷感,我一直吐槽電視劇老是悲傷的劇情就會下雨,哪會那麼湊巧?結果諷刺的是我遇到的就是那麼巧。

回家幾天後,來了一場辭職旅行,與智窮遊了麗江、昆明、成都,在成都暫住了幾天智家,智的媽媽煮的一手好魚,智的爸爸愛喝點小酒,智帶我去參觀了武侯祠,這是身為歷史愛好者的我最美好的一段時光。然後我一人返回攀枝花,歸途中在火車上我看到了鐵路旁很多的爛尾樓,塔吊鏽跡斑斑一片破敗,鋼鐵行業的衰敗蔓延了很多地方,這灰暗滲透了角角落落。

到攀後,回家的路上許多礦車因為鋼鐵行業的衰落無貨可拉而沉睡路邊,部分我認識的礦車司機也開始紛紛轉行,也有許多人開始離開攀枝花北上成都、東進沿海,也有因此失業的人們開始回鄉種植果樹,攀枝花的城區似乎開始凋敝。

然而禍福相依,此間攀枝花的農業卻因人力的充足開始逆勢增長,曾經荒廢的山地田野也因發展水果種植而瞬間樹苗遍野,芒果、枇杷、櫻桃、草莓等水果開始成為鄉村的支柱產業,為了拉動工業產品需求和響應國家村村通路通網計劃,許多農村開始修建水泥路,開始接通網際網路,而農村公路與網際網路的發展,使之村中的汽車開始增加,智慧手機也因此普及,鄉村經濟開始蓬勃發展,正所謂;這是個糟糕的時代,這也是個美好的時代。

如今的大攀鋼城依然在工業城市轉型為科技型工業、旅遊業與綠色農業城市的道路上,這條路或許很長,但會很陽光,畢竟,黃昏之後的黑夜終將過去,總會迎來溫暖的朝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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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芒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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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摘的芒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