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老子: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聖人終日行而不離輜重,雖有榮觀,燕處超然。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重和輕,靜和躁,都是相對兩種現象。重和輕,是物理現象的相對。靜和躁,是生態現象的相對。

正如我們現代,有了科學知識以後,知道物質的重量,是受萬有引力——地心吸力的作用而來。倘使物質脫離了地心吸力,在太空中,便會失去重心的作用,都是飄浮自在,輕便悠遊的。我們人生的肉體生命,也是如此。所以,心思可以高飛遠舉,但肉體的生命,脫離不了萬有引力的作用,仍在原地不動。

道家也早已知道這個原則,因此,修煉丹道的方法,首先是從習靜著手,久久習靜而舍離後天躁動的習性,也正是從《老子》第十六章所說:“致虛極,守靜篤,萬物並作,吾以觀復。夫物芸芸,各復歸其根,歸根曰靜,是謂覆命”的原理而來。如此習靜修煉,鍛鍊精神和肉體,互相合一而歸於至靜之極的不動之動,便可達到神仙“衝舉”的成果。“衝舉”,便是後世學仙者所期望能修到“白日飛昇”的古文辭之簡稱。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重”和“靜”的關係有如此重要?難道說,重到極點,才能“輕舉”嗎?其實,從道家的理論來講,對於這裡所用的“重”字,可以牽強作為重厚沉靜的意義來解釋,如與第三章所謂“虛其心,實其腹。弱其志,強其骨”的理論配合。

重是輕的根源。靜是躁的主宰。“輜”字的內涵,是車上裝載著行李或物件的意思。輜重,便是車子裝載重量行李的統稱。那麼,為什麼聖人要終日行而不離輜重呢?如果做聖人真的要終日行不離輜重,那好辛苦,不如不作聖人的好。而且,整天都不離負擔重物的勞工朋友們,他們早已成聖成賢了!難道,老子自己西出函谷關的時候,騎在青牛背上,還要挑負一肩行李,或揹著一個包袱嗎?如果不是這樣,老子何以教人要“終日行而不離輜重”呢?

這正是老子指明“人法地”的準則。我們生命立足點的大地,負載萬物和一切,生生不已,終日執行不息而毫無怨言,它總是默默無言地,靜靜前進,不斷地輪轉,而給予所有生物生命的滋養。所以生而為人,也應靜靜地效法大地,要有負過載物的精神。尤其是要學聖人之道的人,更應該有為世人與眾生,挑負起一切痛苦重擔的心願,不可一日或離了這種負重致遠的責任心。這便是“聖人終日行而不離輜重”的本意。

重為輕根,靜為躁君 輕則失本,躁則失君

“終日行而不離輜重”是說志在聖賢的人們,始終要戒慎恐懼,隨時隨地存著濟世救人的責任感。如在顛沛流離中的大舜,始終以大孝於天下存心。如大禹的治平洪水,九年在外,三過其門而不入。但古人又說:大德者,必得其名,必得其位,必得其壽。這是善有善報的必然因果律。倘使你能做到功在天下國家,萬民載德的地位,當然會得到最光榮的回報,正如隋煬帝楊廣所說的:“我本無心求富貴,誰知富貴迫人來。”如果真正有道之士,到了這種地位,雖然處在“榮觀”之中,仍然恬淡虛無,不改本來的素樸;雖然燕然安處在榮華富貴之中,依然有超然物外,不受功成名遂、富貴榮華而自累其心,這才是有道者的自處之道。

然而,在老子當時所見聞中的各國諸侯君主們,當然都不能明白傳統文化中君道和臣道的這種原則。因此,他才有深深感嘆說:“奈何萬乘之主,而以身輕天下。輕則失本,躁則失君。”所謂“身輕天下”的語意,是說他們不能自知修身涵養的重要,犯了不知自重的錯誤,不擇手段,只圖眼前獲取功利,不顧喪身失命的後果。因此,不但輕易失去了天下,同時也戕殺了自己,這就是觸犯“輕則失本,躁則失君”的大病。

ps:此文節選南懷瑾的《老子他說》,略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