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魏碑解讀“論書斥包康”文

近年來魏碑流行,大至中書協名宿,小至啟蒙童學,臨習演變蔚然成風,其美醜見仁見智,筆者粗鄙淺陋,大抵屬於“手眼雙盲”,只能稍察晉唐楷行之美,而不解魏碑之意,隧遍查書論方知魏碑風潮興起於清,有包世臣康有為二位所著《藝舟雙楫》和《廣藝舟雙楫》廣傳於世,為習碑者引為經典,深讀數遍依然未悟,以致筆者又疑自己審美愚昧,今拜讀朱大可先生《論書斥包慎伯康長素》,頗有所獲,筆者淺陋不敢妄斷先賢,現簡略介紹解讀此文,為諸位習書者借鑑。

朱大可(1898—1978),名奇,別署蓮垞。畢生勤於治學,博覽群書,而不囿於舊說。對國學的研究,融經學、小學、訓詁、辭章於一體。對古文字的源流辨識,尤多邁越前人的獨到見解。

朱大可先生十二三歲開始學書,便有人授以包康二人《藝舟雙楫》,深信不疑,後來二十多歲遍訪國內知名書家,觀運筆,聽理論,無一個與包康二人相同,便對二人著述有所懷疑,文中首先從包康二人的人品和目的性駁斥藝舟二書,包世臣是鄧石如的弟子,他“尊碑抑唐”其實是抬高鄧石如的地位而貶低翁方綱和錢伯坰(二人多宗晉唐),康有為呢,作者直說其“好言變法”,尊魏碑只是為了貶低當時學習歐顏的讀書人。

包世臣康有為的論述大概可以歸納為四點。第一:包世臣說魏碑能傳蔡邕衛夫人的筆法,蔡邕的傳人有鍾繇和梁鵠,鍾繇的筆法來自乙瑛碑和太公望碑,梁鵠的筆法來自孔羨碑和孫夫人碑,乃至唐人書法都是從孫夫人碑得來,康有為倒是否定了這一點,但是貶低鍾繇、梁鵠而拔高崔浩,斷然否定唐宋以來的書評著作。依作者考證時間康有為判定《弔比干文》是崔浩所寫顯然有誤。

淺談魏碑解讀“論書斥包康”文

弔比干文

第二:包康二人說魏碑能備諸美,共錄一百五十餘種,而近如顧炎武、翁方綱、孫淵如、錢竹汀大昕、王蘭泉、武虛谷均不認同魏碑,說其錯字別字連篇,書體雜亂無倫,遠至《顏氏家訓》所言“北朝喪亂之餘,書跡鄙陋。加以專輒造字,猥拙甚於江南。乃以百年為憂,言反為變,不用為罷”唐宋以來600多年,對於北朝書法,鄙陋紕繆朝野早有定論。以至魏碑書法沒有記錄在任何一部書評典籍中。

第三點,康有為指魏碑能開唐法,因為唐楷之佳早已深入人心,康有為就創造了唐楷源自魏碑的說法,比如說虞世南出自敬顯儁、龍藏寺碑;歐陽詢出於始興王(梁碑)、暉福寺碑;褚遂良出於弔比干文;李邕出於暉福寺碑;顏真卿出於呂望碑;柳公權出於齊碑及賀若誼。所謂“唐宋諸家,鹹出北碑”經過作者考證絕不可能,其實這些碑大都是清代以來才出土的,唐代名家看到的可能性幾乎為零。(以本人看來,大可不必考證,也知其牽強附會,歐顏柳趙俱出二王,有典有籍,也有自述,傳承脈絡分明,何來師法魏碑)。

淺談魏碑解讀“論書斥包康”文

龍藏寺碑

第四點:康有為說魏碑能得原拓,而唐碑多翻新,舊拓昂貴。而張大可先生以如張黑女、高植、蘇慈、弔比干、崔敬邕者其實原石也早已跌亡,縱使有所謂拓片也真假難辨,晉唐碑帖無論是不是原拓原帖,從藝術的高度碾壓魏碑,作者還舉一例說明,後周時趙文深堪稱北朝第一名家,後來周平江陵,王褒(王導九世孫)入關中,文深之書,即被遐棄。後來趙文深也去學習王褒的書法。(這個問題放在現在毫無討論的價值,各種珍藏碑帖的電子版隨手可得)

然後作者從書法歷史的角度來講研習魏碑現象的危害,張文襄詩有云:“古人願逢舜與堯,今人攘臂學六朝。白晝埋頭趁鬼窟,書體詭險文纖佻。上駟未解昭明選,變本妄託安吳包。”另外揭露包世臣康有為二人慾驅天下人學習魏碑,其實他們自己倒是一直臨寫唐楷,所謂用心,一目瞭然。

淺談魏碑解讀“論書斥包康”文

“神品”爨寶子碑

淺談魏碑解讀“論書斥包康”文

“神品”爨龍顏碑

好,言辭簡陋,本編解讀就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