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4年9月的一個清晨，一位來自巴伐利亞的青年猶太人登上了前往新大陸的遊輪。
數週的漂泊使他苦悶，但當紐約港的輪廓逐漸清晰時，青年終於忍不住放聲歡呼。
他預料到了未來成功的人生，美滿的家庭，還有源源不斷的財富；但卻從未料想過一百五十年後，他所開創的事業，竟會為全人類帶來災難。
01、雷曼，崛起於危機
這個年輕人名叫亨利，是一個德國牛商的兒子。初來美國的他選擇開了一家“乾貨店”——也就是賣雜貨的，經營些布匹糧食之類的買賣。
最初呢，這家小鋪子開在蒙哥馬利，後來生意越做越大，索性搬到了紐約，完了還請自己的兩個弟弟來幫自己。
因為是家族生意，所以兄弟仨一合計，乾脆拿姓氏當牌匾，於是在1950年，他們的事業更名為：“雷曼兄弟”。
2008年9月15日的雷曼兄弟
熟知美國曆史的人都知道，19世紀中葉美國爆發了一場南北戰爭。北邊的工業資產階級和南邊的農場主們因為利益分配不均，選擇用槍炮分出個勝負。
而恰恰是在這時，雷曼兄弟攫取到了第一桶金。
因為他們兄弟仨做雜貨買賣，生意又做得很大，所以店裡常年有人賒賬，賒賬的人用什麼抵押呢？棉花，尤其是南方蓄奴州出產的棉花。
後來戰爭一爆發，南北商路不通，南方農場主們自然還不起欠款，所以抵押的棉花盡歸雷曼兄弟。
而北方又不產棉花，所以棉花的價格又水漲船高，因此雷曼一家子一邊沒收南邊棉花，一邊反手將棉花高價在紐約賣出，自然賺了個盆滿缽滿。
到了20世紀初，日趨成熟的雷曼兄弟早已不是經營小本生意的雜貨商，而是搖身一變，成為了華爾街呼風喚雨的投資人。
據統計，雷曼兄弟旗下所持股債包括但不限於：鐵路、石油、糧食、菸草、棉麻、機械等大大小小十餘項產業，而那些透過層層交叉持股的隱秘投資更是不可勝計，毫無疑問，雷曼一家子認為：
做金融遠比做實業來錢。
02、危機，用新政指引
1929年的寒冬令全球資本記憶深刻，世界性金融危機的爆發直接促成了小羅斯福上臺，而國家壟斷資本主義是一劑毒藥，它救得了美國的經濟，卻也埋下了貪婪的禍根。
1938年，為進一步釋放國內經濟活力，羅斯福宣佈進行住房按揭改革。在1938年之前，美國的房地產市場普遍實行傳統的按揭貸款模式：
個人向銀行申請貸款，銀行審查你的個人財務狀況，雙方間簽署借貸協議，其中你的首付必須超過50％，且貸款年限往往只有5到10年。
為啥銀行條件這麼苛刻？很簡單，因為房貸資金回籠速度實在太慢，任何一傢俬有銀行寧願去股市裡搏一把，也不想把錢借給個人。
那麼這就造成一個問題，越來越多的人想買房卻買不起房，那些空有穩定收入的中產一房難求。
針對一潭死水的房地產市場，羅斯福成立了一家“美國政府贊助企業”——房利美。
然而房利美不直接向購房者發放貸款，而是發明了一種新的商業模式：收購二級貸款。
具體來說，購房人向銀行申請貸款，那麼此時銀行就擁有了購房者的債權，現在房利美立馬向銀行收購購房者的債權，這樣債權就從銀行手裡轉到了房利美手裡。
因此對銀行來說，先放債再出售債權就成了兩頭賺得無本買賣，它自然願意向民間發放更多的房貸。
事實證明，羅斯福的新玩法非常成功，大量的中產階層靠著房利美的“二次抵押貸款”買到了房子。
也是在那時起，30年低息貸款的房貸模式開始在全球普及。
咱們前文中說了，儘管房利美是“美國政府贊助企業”，但它仍然是一傢俬人企業，現在收了這麼多長期債權，可房利美卻不想做市場上的冤大頭。
而恰好在1968年，由和房利美相同性質的美國政府國民抵押貸款協會，也就是吉尼美，又提供了一種新的貸款玩法。
首先，還是走“二次抵押貸款”的模式，吉尼美把金融市場上的房地產貸款債權照單吃進，接著，吉尼美把這些債務與其他各種各樣的股債進行混合，打包成新的金融產品。
然後，吉尼美找標普等評級機構對新產品進行評級，最後，按照評級機構給的等級分不同價位出售給大眾。
說白了，普羅大眾的債務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大眾手裡：“我向我自己貸款，但貸款的債權，卻在金融機構手裡”。
對了，這種無本萬利的買賣還有個專業名詞，叫“住房貸款抵押資產證券化”。
03、新政，引來了貪婪
1981年，里根政府上臺，為了應對70年代的“滯漲”危機，他選擇了一邊發美債，一邊印鈔票，而這帶來的直接後果，就是過高的銀行利息讓資本一窩蜂湧入房地產和金融。
再說回雷曼兄弟，此時的它已經成長為美國五大投資銀行之一，面對肉眼可見的虛擬繁榮，雷曼想也不想一頭衝進了“二次抵押貸款”的市場。
《雷曼兄弟三部曲》劇照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的美國市場，除了房地美和房利美外，最大的玩家便是華爾街金融投行，也就是說雷曼剛一下場，便要直面兩房的直接競爭。
由於後者的背後是美國政府，所以各種市場限制層出不窮，那麼相對嚴格的放債審查和證券化評級，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他們的擴張規模。
但是雷曼兄弟不一樣，他是徹徹底底的私人資本，給誰貸款，貸款規模，全由自個兒說了算。
你兩房不是要審查貸款人嗎？那我就放寬審查，甚至壓根不審查。
舉個例子，按照以往的審查分級，律師醫生這些高階職業的從業者申請貸款，往往會被評為A級優質貸款，因為他們百分百有能力還款。
接著是公務員，小企業主，他們有一定的抵押和還款能力，雖然有風險但較為穩定，因此被評為B級一般貸款。
而那些自由職業者，非法移民，甚至是老賴，基本沒啥還款能力的人，則被評為C級垃圾貸款，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次級貸款”。
現在雷曼一來，為了搶地盤搶業務，甭管你幹啥的，我統統給你劃成A類貸款，毫不誇張地說，你隨便路上找一個要飯的，雷曼都能扔個四五十萬到他臉上。
如果說雷曼只是無底線次貸，那也其實還好，因為到底本金有限。
但貪婪的金融資本不可能就此罷休，他們發明了一種名為“槓桿”的遊戲工具。
假使張三有一萬美元，他要投資A類產品，傳統投資中無論盈虧都這一萬塊的買賣。
現在張三使用槓桿工具，將倍率設定為1：10，那麼張三一賺，就是十萬，一賠，也是十萬，什麼，你沒錢還？去借啊，現在連乞丐都能借到錢，你張三借不到錢？
那麼雷曼兄弟給自己設定的槓桿倍率是多少呢？三十二倍。
看到這裡，細心的觀眾可能會意識到一個問題：
雷曼收購瞭如此之多的垃圾資產，他肯定是要證券化投入大眾市場的，然而投入市場前還有一道評級稽核工序，莫非標普穆迪還有惠譽，都是吃乾飯的？
您還真猜對了，就是吃乾飯的。吃誰的乾飯？吃雷曼兄弟的乾飯。
首先，無論標普也好惠譽也罷，他們說到底也是商業公司，相互之間也存在競爭。雷曼兄弟這樣一個巨無霸投行，在他們眼裡可是妥妥的大金主。
《雷曼兄弟三部曲》劇照
如果第一年標普給雷曼兄弟金融產品50％的三A率，而惠譽卻給了70％，大家猜第二年雷曼會找誰評級？
當標普也給到70％時，為了爭奪客戶，大家猜惠譽又會給到多少？
那麼惡性迴圈下去，雷曼兄弟扔市場上的金融產品，各個是三A優質，完了普通民眾一看：這麼低的風險，這麼高的回報率，誰會有錢不賺？
民眾瘋狂搶購垃圾，雷曼的股價卻在一路高歌猛進，2000年恰逢公司成立150週年，雷曼首次以100美元1股的高價衝入標普100。
沒人意識到泡沫在無限放大，而資本的饕餮永不缺席。
不是不報時候未到，2007年貝爾斯通的哀嚎，敲響了雷曼兄弟的喪鐘。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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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金陵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