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讀」今天,我必須和你做個約定

不要把愛,熬成等待。

有人算過一筆賬,假如你在外地工作,每年只有春節回家7天,除去應酬、聚會、吃飯、睡覺,真正能夠陪父母的時間每天只有3小時,一個星期只有21小時……假如現在父母50歲,至他們80歲,我們能在父母身邊的時間是630個小時,26天。

看到這樣的資料,我竟然無言以對。

我們在漸漸長大,父母就漸漸老去。曾經年少無知,領悟不到其中深味,如今再看這些質樸的文字,內心卻是另一番滋味。

「夜讀」今天,我必須和你做個約定

我說道,“爸爸,你走吧。”他往車外看了看說,“我買幾個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動。”我看那邊月臺的柵欄外有幾個賣東西的等著顧客。走到那邊月臺,須穿過鐵道,須跳下去又爬上去。父親是一個胖子,走過去自然要費事些。我本來要去的,他不肯,只好讓他去。我看見他戴著黑布小帽,穿著黑布大馬褂,深青布棉袍,蹣跚地走到鐵道邊,慢慢探身下去,尚不大難。可是他穿過鐵道,要爬上那邊月臺,就不容易了。他用兩手攀著上面,兩腳再向上縮;他肥胖的身子向左微傾,顯出努力的樣子。這時我看見他的背影,我的淚很快地流下來了。我趕緊拭乾了淚。怕他看見,也怕別人看見。我再向外看時,他已抱了硃紅的橘子往回走了。

過鐵道時,他先將橘子散放在地上,自己慢慢爬下,再抱起橘子走。到這邊時,我趕緊去攙他。他和我走到車上,將橘子一股腦兒放在我的皮大衣上。於是撲撲衣上的泥土,心裡很輕鬆似的。過一會兒說,“我走了,到那邊來信!”我望著他走出去。他走了幾步,回過頭看見我,說,“進去吧,裡邊沒人。”等他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裡,再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摘選自朱自清《背影》

「夜讀」今天,我必須和你做個約定

雙腿癱瘓後,我的脾氣變得暴怒無常。望著望著天上北歸的雁陣,我會突然把面前的玻璃砸碎;聽著聽著李谷一甜美的歌聲,我會猛地把手邊的東西摔向四周的牆壁。母親就悄悄地躲出去,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偷偷地聽著我的動靜。當一切恢復沉寂,她又悄悄地進來,眼邊紅紅的,看著我。“聽說北海的花兒都開了,我推著你去走走。”她總是這麼說。母親喜歡花,可自從我的腿癱瘓後,她侍弄的那些花都死了。“不,我不去!”我狠命地捶打這兩條可恨的腿,喊著:“我活著有什麼勁!”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咱孃兒倆在一塊兒,好好兒活,好好兒活……”可我卻一直都不知道,她的病已經到了那步田地。後來妹妹告訴我,她常常肝疼得整宿整宿翻來覆去地睡不了覺。

那天我又獨自坐在屋裡,看著窗外的樹葉“唰唰啦啦”地飄落。母親進來了,擋在窗前:“北海的菊花開了,我推著你去看看吧。”她憔悴的臉上現出央求般的神色。“什麼時候?”“你要是願意,就明天?”她說。我的回答已經讓她喜出望外了。“好吧,就明天。”我說。她高興得一會坐下,一會站起:“那就趕緊準備準備。”“唉呀,煩不煩?幾步路,有什麼好準備的!”她也笑了,坐在我身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看完菊花,咱們就去‘仿膳’,你小時候最愛吃那兒的豌豆黃兒。還記得那回我帶你去北海嗎?你偏說那楊樹花是毛毛蟲,跑著,一腳踩扁一個……”她忽然不說了。對於“跑”和“踩”一類的字眼兒。她比我還敏感。她又悄悄地出去了。

她出去了。就再也沒回來。

鄰居們把她抬上車時,她還在大口大口地吐著鮮血。我沒想到她已經病成那樣。看著三輪車遠去,也絕沒有想到那竟是永遠的訣別。

鄰居的小夥子揹著我去看她的時候,她正艱難地呼吸著,像她那一生艱難的生活。別人告訴我,她昏迷前的最後一句話是:“我那個有病的兒子和我那個還未成年的女兒……”

又是秋天,妹妹推我去北海看了菊花。黃色的花淡雅、白色的花高潔、紫紅色的花熱烈而深沉,潑潑灑灑,秋風中正開得爛漫。我懂得母親沒有說完的話。妹妹也懂。我倆在一塊兒,要好好兒活……

——史鐵生《秋天的懷念》

「夜讀」今天,我必須和你做個約定

“快回家去!快回家去!”拿著剛發下來的小學畢業文憑——紅絲帶子繫著的白紙筒,催著自己,我好像怕趕不上什麼事情似的,為什麼呀?

進了家門來,靜悄悄的,四個妹妹和兩個弟弟都坐在院子裡的小板凳上,他們在玩沙土,旁邊的夾竹桃不知什麼時候垂下了好幾枝子,散散落落的很不像樣,是因為爸爸今年沒有收拾它們——修剪、捆紮和施肥。

石榴樹大盆底下也有幾粒沒有長成的小石榴,我很生氣,問妹妹們:

“是誰把爸爸的石榴摘下來的?我要告訴爸爸去!”

妹妹們驚奇地睜大了眼,她們搖搖頭說:“是它們自己掉下來的。”

我撿起小青石榴。缺了一根手指頭的廚子老高從外面進來了,他說:

“大小姐,別說什麼告訴你爸爸了,你媽媽剛從醫院來了電話,叫你趕快去,你爸爸已經……”

他為什麼不說下去了?我忽然覺得著急起來,大聲喊著說:

“你說什麼?老高。”

“大小姐,到了醫院,好好兒勸勸你媽,這裡就數你大了!就數你大了!”

瘦雞妹妹還在搶燕燕的小玩意兒,弟弟把沙土灌進玻璃瓶裡。是的,這裡就數我大了,我是小小的大人。

我對老高說:

“老高,我知道是什麼事了,我就去醫院。”我從來沒有過這樣的鎮定,這樣的安靜。

我把小學畢業文憑放到書桌的抽屜裡,再出來,老高已經替我僱好了到醫院的車子。走過院子,看那垂落的夾竹桃,我默唸著:

爸爸的花兒落了。

我已不再是小孩子。

——摘選自林海音

《爸爸的花兒落了》

長大後,我們有了自己的家,我們離開了父母那個家,我們很少再回去,而多將掛念留到了電話裡,直到看到他們走路慢吞吞的樣子,才意識到,父母真的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