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有記憶開始，我跟我爸的關係一直挺淡的，直到有一次，他動手打了我。
01
都說女兒是爸爸的貼心小棉襖，但這條定律在我這裡完全不成立。我爸從來不像別的爸爸那樣寵女兒，我也從來不像別的女兒那樣在爸爸面前撒嬌。
我是家裡的獨生女，按說應該是很被嬌慣的那種。但在記憶中，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幹粗活，不是端著大盆去撿煤，就是提著大桶去打水，然後一步一步地挪回家。
小時候家裡住平房，冬天的時候要用爐子生火取暖。在我還沒有上小學的時候就學會了這項技能，全是我爸逼的。我覺得他一點都不心疼我，也不愛我，這分明不是小女孩應該乾的活，可我爸不這麼認為。
我爺爺奶奶去世得很早，早到我出生以後就沒有見過他們，所以我一直是父母帶大的。父母都是國企的職工，工作很忙，在照顧我的這方面難免會有缺失。
我媽每天早上五點半出門趕班車上班，根本沒時間送我上學。我爸的工作性質更特殊，他要上早班、午班、夜班，但是這個重擔還是落在了我爸身上，因為除了他，沒有第二個人能送我。
於是我爸除了上午班的那天能正常送我以外，其餘時間都要向單位請假才能出來。印象中他都是騎著那輛破腳踏車，急匆匆地趕過來帶上我就去學校，到地方放下我就走，多餘的一句話都沒有。
直到我小學四年級，有一定的自立能力了，我爸就徹底不管我了。我每天自己上學放學，中午回家自己熱飯，晚上回家就獨自一個人寫作業。我媽回來得很晚，我爸不是在上班，就是在隔壁鄰居家打麻將。直到晚上我媽回來，我才能吃到晚飯。
好在我學習成績一直不錯，我爸媽雖然平時很忙，但也沒在我的學習上費多少心思，我也一路平穩地考到了省級重點高中，準備向重點大學發起衝擊。
02
上了高中後，我爸媽除了照顧我的生活之外，學習上也幫不到什麼忙。我跟我媽的交流更多一些，不管在學習上還是生活上遇到什麼困難，我都會跟我媽談心，而我爸從來都不怎麼說話，也不太發表意見。
我一直問我媽：我爸是不是不喜歡我，怎麼從來都感覺不到他愛我的？我媽說：別瞎想，他是你爸，怎麼可能不愛你？
高一高二我的成績一直不錯，到了高三，因為我迷上電腦遊戲，導致成績直線下降，排名一次比一次靠後。直到高考前的最後一次診斷考試，我竟排到了班級倒數前十，這可愁壞了我爸媽。
我媽火線申請退休，並在學校門口租了房子，開始全心全意地陪讀。我爸繼續上他的班，隔三岔五過來看我們娘兩一次。來了也是睡一覺就走，並無過多的交流，也很少過問我的成績。我覺得我爸一點都不關心我和我媽，我討厭這樣的爸爸。
儘管我媽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我的高考還是失敗了。對於這個結果，我毫無意外地平靜，只是我媽足足在沙發上躺了三天都不願意出門。
剛查完成績的那天，我爸本來要上夜班的，但是他請假了，足足抽了一晚上煙。那是我第一次看見他為了我的事情發愁，我居然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思前想後，我決定復讀，再給自己一個機會，我爸媽也同意了。
復讀的生活很辛苦，壓力也很大，總覺得這一次再玩完的話，這輩子就要玩完了。
我爸對我依舊還是那個冷若冰霜的態度，並沒有因為我遭受過一次打擊後就發生變化。
有時候，我真羨慕那些可以在爸爸面前撒歡兒的女孩兒，她們的爸爸既能陪伴學習，又能照顧生活，還是生活中的好朋友，而我的爸爸，什麼都不會。
直到有一次，我半夜玩遊戲被他發現，他氣急敗壞地打了我一巴掌，那一刻，我們倆都呆住了。
眼淚瞬間奪眶而出，所有的委屈和不滿也統統蹦出來。我發瘋似地大叫，質問他有什麼資格打我？這麼多年，除了必不可少的交流外，他對我的關心少得可憐，更談不上教育和指導。
他沒理由打我，一個連愛都不願意付出的人，壓根兒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那一次，我竟看到了他眼眶泛紅；那一次，他臉上呈現出了我這輩子都沒見過的尷尬表情；那一次，他似乎卸下了所有的偽裝，變得溫柔起來。
03
若干年後，在我的婚禮上，當我爸牽著我的手把我交給另一個男人的時候，他居然哭得像個小孩子。
婚後三天回門，我跟丈夫一起回孃家。我剛準備拿出鑰匙開門，卻發現門是開著的，原來，他們早就在等我了。
見到我的那一刻，我爸又哭了。他光哭不說話，就好像丟了寶貝似的難過。長這麼大，我還沒見過我爸這樣，我不知道自己當時的心情有多複雜，只是跟著我爸一起哭。
後來跟我媽聊起，才發現有好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我爸一直覺得女孩子應該學會自立和堅強，這樣長大了才不會吃虧。所以他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逼我做家務，做力所能及的事情，把我當男孩子養育。所以，我才不會因為一點小事就哭鼻子，就尋死覓活。
高考失利的那一年，我爸抽了一晚上煙，後來跟我媽說，不要給我太大壓力，不管我做出什麼樣的決定，他都支援我，大不了以後混的不好，他養我。
動手打我那一次，他跟我媽說，他也是著急了才打我，沒想到帶給我那麼大的傷害。是他不對，不應該因為自己擔心我再次失敗就不理智，他應該向我道歉。
我上大學的第一年，我爸跟丟了魂兒似的，每天焦躁不安。擔心我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和同學相處的好不好，生活費夠不夠。每次我打來電話報平安，他的焦慮才有所緩解。
結婚後，我爸每天哭喪著臉，跟我媽說養了這麼多年的女兒就這麼跟人走了，心裡空落落的。有了孩子後，我爸似乎是有了心理寄託，天天兒地揹著抱著扛著我女兒，一點兒都不覺得累。我媽說，你小時候，你爸也是這樣對你的。
直到現在，我跟我爸的交流依舊不多，但我卻開始慢慢理解這份深沉的愛。
父愛，它也許不那麼輕易顯露，但卻清清楚楚的存在；它也許不那麼溫柔細膩，但卻一樣不求回報；它也許不那麼讓你感動，但卻濃郁而深遠。
高爾基說：“父愛是一部震撼心靈的鉅作，讀懂了它，你也就讀懂了整個人生。”
的確，很多時候，我們對父愛或許有一定的偏見，總覺得它不如母愛讓人理解、給人溫暖。然而，父親卻永遠不為自己辯解，只會用沉默而堅定的方式，繼續灌注著對子女的愛。
他或許不愛笑，或許很嚴肅，或許少言寡語，或許不懂人心。
但他卻有一個堅實的臂膀，讓你在疲憊不堪的時候有所依靠；有一顆寬宏大量的心，在任何時候都包容著你的小缺點；有一雙長滿老繭的雙手，為你創造後顧無憂的生活。
耳邊突然回想起我女兒總唱的一首歌：
我親愛的爸爸 最好了，
每天忙裡忙外都是為了家，
只要我進門喊一聲爸，
你滿身的疲勞 就會融化，
我親愛的爸爸 最好了，
每天付出最多卻不求報答，
只要我健康快樂長大，
你臉上的笑容 就開了花。
有時候，父愛，不是不存在，只是我們缺少發現。
父親節將至，祝天下所有的父親節日快樂，也願所有的父愛都能被理解、被發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