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因為舅舅舅母疏忽離世。時隔多年,我應該原諒他們嗎?

平生最痛,莫過於外公的去世。平生最恨。莫過於大舅舅大舅母對外公不孝。間接造成外公的去世。

後來才知道,外公生病期間,大舅舅天天外出打麻將。大舅母對外公不聞不問。不管不顧。丟他一個人在院子盡頭的一間小屋子裡。

外公因為舅舅舅母疏忽離世。時隔多年,我應該原諒他們嗎?

風雨不改

病了沒人知道,連口熱水熱粥都沒有。給他隔夜的冷粥喝。也不通知外公的其它兒女。這樣足足半個月,外公的身體就不行了。

多年來,刻意不去觸碰這道傷疤。直到今天,接到大舅舅大舅母的電話。說了一堆什麼遭報應,兒子不孝之類有的沒的,還痛哭流涕說後悔那樣對外公,現世報了什麼的。最後問我:都這麼多年了,是不是還沒有原諒他們!

不知道後來他們說什麼。手機被我使勁扔到一邊。顫抖著爬進被窩,蒙著頭,無聲的流淚。身體抑制不住的發抖,心裡痛得厲害。清晰的感覺到那道傷疤被硬生生撕開。鮮血淋漓。痛得每一根毛細血管都在顫抖。

原諒他們?我該原諒他們嗎?外公的臉在撕裂般的疼痛中浮現。

小小的揹簍,墊著厚厚的毯子。小小的我坐在揹簍裡。揹簍在外公的背上。外公在挖紅薯。一晃一晃的,像搖籃。慢慢睡去的我,最後的印象是外公的肩。兩道深深的凹痕清晰可見。

小時候的我,是在外公的背上長大的。那兩道深深的消除不掉的印痕。從小就變成了我的習慣。

“娃娃,來。”一瓣橘子喂進嘴裡。

“外公。你吃。”小手把橘筋仔細的扒乾淨。塞到外公的嘴裡。然後等誇獎。

“甜,娃娃能幹。”外公忍住牙酸。

院子邊,兩棵樹上橘子紅燦燦。咦,小小的我張大眼睛。一個,兩個,三個,有竹竿在打橘子。外公拿起細竹竿,追在那群野孩子後面。一邊追一邊罵:“天收的賊娃子。偷我家娃娃的橘子吃。”

罵來罵去都是這兩句。我笑嘻嘻的追在後面幫腔:“天收的賊娃子,偷我的橘子吃。”

在我的心裡,那就是我的橘子。因為外公說,是他為我種的橘子。外公說是我的,那肯定就是我的。

外公因為舅舅舅母疏忽離世。時隔多年,我應該原諒他們嗎?

老房子

外公要去賣紅薯,帶我去趕集。半夜三點出發,一邊籮筐是紅薯,一邊籮筐一半紅薯一半我。經過有墳地的那片樹林子,看不到月光。黑燈瞎火,影影綽綽,枝條亂舞。像群魔亂舞。

“外公,我怕。”

“娃娃不怕,有外公在,妖魔鬼怪不敢來。”

一會兒,“外公,我還是怕。”

外公把我綁在懷裡。再把紅薯勻一勻。重新啟程。

“還怕不怕?”

“不怕”外公懷裡好溫暖,好安全。

到集市差不多八點。好多人,我們排在中間。看看還早,外公讓我看守籮筐,他去給我買好吃的。我想吃大包子。

“小孩,你家大人呢?紅薯多少錢?”胖嬸子東張西望。

“兩筐50塊。”我伸出5根胖指頭。

路上聽外公算過賬:賣了紅薯有50塊,要給我買新衣服新褲子新鞋子。剩下的要買小雞小鴨小鵝秧子。

“要得,錢給你行嗎?”

“行。”認真數錢。點頭示意可以拿走紅薯了。

外公揣著包子回來。見我賣了紅薯,高興的抱起我,使勁用鬍子扎我。轉了好多個圈:“娃娃聰明得很。是個讀書的秀才苗子哦。”

後來媽媽說,外公給她說了好多回。說我聰明得很。是個讀書種子。要好好養。

後來我回城裡了。離外公幾百公里地。寒假暑假才能回去看外公,吃外公給我種的橘子,梨子,李子,櫻桃,枇杷,桃子,杏子。外公把他能找到的果樹都種了個遍。說都是給我種的。我愛吃水果。

離開後第一個寒假回去。遠遠看到外公等在黃角埡口。我乳燕投林般衝進外公懷裡。哭得稀里嘩啦。

外公因為舅舅舅母疏忽離世。時隔多年,我應該原諒他們嗎?

外公一手抱著我,一手用袖子擦自己的眼淚。再撩起衣角幫我擦眼淚。一老一小,哭成一團。

媽媽在旁用帕子擦眼淚:“哪個帶大的親哪個。在家裡天天喊要外公。散學典禮都沒有參加就硬拗著過來了。這個犟脾氣。不曉得像哪個。”

路上,我抽抽噎噎告狀:“外公,我好想你。媽媽不帶我來看你。要去少年宮。還打我。”

“有話好好說嘛,你打她幹啥子呢?”外公虎著臉。

“哎,你這孩子,哪打到你了,不是沒打到嗎?還學會告狀了。看我怎麼收拾你。”就要來外公懷裡拽我出來。

外公一巴掌拍過去:“你要打她就回去。娃娃留在這裡。”

有外公就是好。媽媽都不敢惹我。

以後的每個假期,我都回去看外公。外公一年比一年老。抱不動我了。卻堅持每次都在黃角埡口等我。風雨不改。誰勸都不聽。

小舅舅說,外公總是守在院子外面,追著孩子們罵“賊娃子。偷我娃娃的果子”。表哥表姐表弟表妹也不準吃。果子熟透了掉下來才會分給他們吃。還一臉肉痛的樣子。誰也拿他沒辦法。就跟我犟起來的時候一個樣子。

後來大舅舅小舅舅分家了。外公跟著長子住在老房子裡。外婆跟著小舅舅搬去幾個埡口外的新房子。小舅舅勸外公去和他們住一起。他願意兩個老人一起養。外公不願去。他要住在老房子裡守著果子。等著我假期回去吃。那個老倔倔。

表哥是半夜到的。說外公不行了。撐一口氣不落下去。要見我和媽媽。

等我們張皇失措趕到的時候。終是沒見到最後一面。太遠了!太晚了!最後的時刻,用最後的生命等候最後一面。外公,很辛苦吧!不肯合上的眼睛。是媽媽跪在他面前說;“爸爸,我們來了!”

小舅舅才合上外公的眼睛。我不懂去世的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是心裡牽念太深?

葬禮那段日子。我渾渾沌沌,不是很清醒。就記得見到大舅舅大舅母就咬。不強行拉開絕不鬆口。

從那以後,我再沒見過大舅舅大舅母。不想見。不想提。

現在後悔了,遭報應了,因果迴圈,報應不爽。不是不報,時候未到罷了。

時間長了,就是應該要原諒的理由嗎?

外公因為舅舅舅母疏忽離世。時隔多年,我應該原諒他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