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官被老婆毆打到滿身淤青,下跪求她放過自己女兒

軍官被老婆毆打到滿身淤青,下跪求她放過自己女兒

大家好,我是陳拙。

這可能是我在2021年看到最離奇的新聞——全國各地的一些男人們,紛紛向法院提出要求,禁止他們的妻子靠近自己兩百米內的距離。

他們都是因為被家暴,所以來申請人身保護令。

在這之前,瀋陽早就設立了專門給男性提供幫助的家暴庇護所。網上還有挺多人將這當做笑話看,覺得是這些男人窩囊廢,根本不值得同情。“男人怎麼可能會打不過女人?你還不能還手了?”

俠女就接過一起男性被家暴的案子,當事人還是個軍官,被老婆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家暴了好幾年。

但在俠女眼裡,他不是個窩囊廢,反而比很多男人都要偉大。

軍官被老婆毆打到滿身淤青,下跪求她放過自己女兒

2017年3月,我在法庭上捱罵。

對面的女人眼神中充滿憤怒,大罵我是狐狸精,說這次老公提出離婚,就是被我勾引的。

我卻不能還口。

我身邊的當事人李振陽,正輕輕拽著我的衣角,小聲說“不要激怒她,求你了。”

就在幾分鐘前,他突然給我發來一條簡訊:“劉律師委屈你一次,就當是救救我女兒。”他之前就警告過我,在法庭上,我們對這個女人做的任何反抗,都會讓他六歲的女兒承擔後果。

我忍不住望向旁聽席,一個小女孩正低頭把書包摟在懷裡,上面已經被淚水洇溼一大片。

女人還在破口大罵。

我決定破例忍下來,只為了救這個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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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來找我時,李振陽是從部隊裡請假出來的。

他把會議室鎖上,當著我的面,一把扯掉自己的軍裝外套。我還沒來得及制止,他又麻利地脫掉T恤。隨後,開始解皮帶。

“你別脫褲子呀!”

李振陽把我的勸阻當耳旁風,把褲子褪到腳踝,渾身上下只剩一條內褲站在我面前。

這還是頭一次一個男當事人把自己脫光了站在我面前。

羞赧轉瞬即逝,吸引我的是他身上無數的淤青和瘢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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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頭到腳,幾乎沒有囫圇地兒,上身星羅棋佈著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疤痕和淤青,青紫色是剛形成的,發黃的是即將消退的,一塊壓著一塊,觸目驚心。

大腿根處也有成片成片的青紫色,一看就是掐擰造成的,頭皮上幾塊沒長頭髮的增生性疤痕還清晰可見。

穿好軍裝,李振陽摸了摸頭,“那是她用飯碗和菸灰缸砸出來的。”他指著身上的傷口,跟我一處處介紹,都是來自妻子方佳的手筆。

“你老婆打你?”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無法想象,一個在部隊裡軍銜不低的男人遭遇了家暴,而且忍辱負重生活了這麼多年。

那趕緊起訴離婚呀。李振陽卻低頭不語,似乎這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你也打她啦?”我猜李振陽不可能只捱打不反抗,如果是兩個人互毆呢?會不會他把老婆打壞了?

李振陽立刻否認,他從來沒碰過方佳一次,罵都沒罵過。

方佳第一次對他動手,是小荷一歲多時不好好吃飯,她看不上丈夫的教育方式,爭執中抓起一個菸灰缸砸了過去,當時李振陽就感到一股暖流順著額頭而下。

家暴和出軌一樣,只有一次和無數次,無論開頭的是男人還是女人。

從那之後,李振陽長年穿著長衣長褲,遮掩自己身上的傷痕。

他身為軍醫,住的是部隊家屬樓,整日吵鬧和摔東西的聲音傳出去,自己都覺得在戰友面前抬不起頭。

直到前幾天兩口子吵架,方佳把他的行李細軟從十六樓視窗扔下去,砸壞了首長的車,首長也開始關心起他的家事,甚至問他什麼時候離婚。

“我怕我爭取不到女兒的撫養權。”李振陽眼裡泛出淚光,停頓片刻接著說:“我之所以從未反抗,主要是因為女兒。”

女兒小荷今年剛上小學,但從幼兒園開始,每天的日程就被方佳安排了滿滿的興趣班,稍微牴觸或者表現不佳,就會招致一頓責罵,時有動手的情況發生。

近三年的節假日裡,小荷從來沒有機會下樓和小朋友一起玩耍,只有在爸爸獨自陪伴她的時候,會趴在窗臺上安靜聽樓下小朋友們的吵鬧聲,小臉上的表情也隨之起伏。李振陽提出帶她下樓透透氣,小荷總是堅定拒絕。

“我必須要考慮離婚後小荷的處境,如果方佳受到刺激對小荷變本加厲,這個婚離了,也沒什麼意義。”像小荷這麼小的孩子,基本離婚都會判給母親,他不忍心將女兒留在那樣的女人身邊。

他出來找了不下十家律所,想對方要麼嫌錢少,因為沒涉及財產的分割,要麼覺得這是燙手山芋,很難幫他爭取到離婚的撫養權,全都拒絕接案。

所以他這次過來,記得直接就脫了衣服,露出那一道道傷痕。他想要告訴我,如果問題得不到解決,那之後遍體傷痕的就是他女兒。

李振陽眼睛裡佈滿紅血絲,看向我的眼神滿是祈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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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開庭的日子裡,李振陽從未和我聯絡,我一度懷疑他被方佳給打死了。

到了九點,李振陽還是沒有出現。

我當著法官的面給他打電話,如果他是因為被方佳打壞了或者限制了人身自由而不能出庭,那或許對他獲得女兒的撫養權更有幫助。

電話撥過去,傳來一個女人的嘶吼、謾罵聲,李振陽肯定又捱打了。

我扔下手機就往外跑,樓梯口已經聚集了一小堆人。

李振陽跪在地上,把一個小女孩緊緊護在懷裡。

他面前站著一個披頭散髮、表情扭曲的女人,正大聲問候著李振陽家的女性和祖上十八代,時不時朝他踹上幾腳,罵到興起,還往他身上吐幾口唾沫。

而李振陽懷裡的小女孩緊緊捂著耳朵,頭拱在爸爸頸窩裡,一聲不吭。

一旁的法警想伸手去解救李振陽,卻被方佳攔下:“別他媽碰到我,老孃訛得你褲衩子都不剩。”

幾個年輕的男法警一時不知該如何下手。

法官也看不下去了,大聲喊道:“再吵報警了,法院裡打架是要拘留的。”

方佳這才一邊拉扯小荷,一邊小聲嘟囔:“跟媽媽走,看看你這個窩囊廢的爹要怎麼和我們倆為敵。”

隨後,方佳虎視眈眈往被告席上一坐,女兒在旁聽席上,而狼狽不堪的李振陽畏畏縮縮坐在原告席上。

法官深呼吸了一下,看來這一次的離婚庭審,必然是一場惡戰。

果然,罵完我是狐狸精後,方佳站起來開始痛斥李振陽:“你真是窩囊,起訴書都讓律師來讀!”

法官也站起來敲法槌,但沒能制止方佳癲狂的狀態。我看著她不斷開合的嘴,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可怖得不像一個人。

就在這時,小荷突然抱著書包鑽到了旁聽席的椅子下面,李振陽眼淚奪眶而出,他不顧法庭紀律,跑過來跪下安撫女兒。

伴隨著方佳的叫囂,我覺得一切彷彿靜止了,於是祈求地看向法官,她宣佈休庭,讓法警把方佳請到另一個房間先冷靜一下。

法官也走到旁聽席,我們兩個人半跪在地上,一起望向椅子下面那個陰暗狹小的空間。

看不見小荷的表情,她把臉埋在書包上,小小的身子蜷縮成一團,先前的淚跡還沒幹,新的又洇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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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椅子下這小小的一團,我的視線逐漸變得模糊。一扭頭,看到法官也紅了眼眶。

就這麼安靜了十幾分鍾,小荷先把書包推出來,然後慢慢爬出來,頭髮上還粘著幾處蜘蛛網,小臉已經哭花了。她抱緊書包瑟縮成一團,似乎世界之大卻沒有一處能容她的家。

李振陽抱緊她,小聲安撫:“別怕,媽媽不在。”

小荷這才放聲大哭,我想幫她拎著書包,但她依舊緊抓不放。“書包丟了,比上課表現不好捱打更嚴重。”

我觸電一般鬆開了手,生怕這一點關懷給小荷招致一頓毒打。這一刻,身在法庭,無助感卻緊緊壓制著我。

我真想薅著方佳的頭髮,讓她看一看這個小可憐。

然而這個女人不顧阻攔回到法庭時,卻一把扯過小荷扔到了椅子上:“別逼我扇你!”

小荷馬上止住哭聲,小小的身體因為委屈和害怕,不停抖動,大眼睛裡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

對於李振陽的離婚起訴,方佳堅決不同意。按照司法實踐,一方不同意離婚的情況下,法院只能判決不準予離婚。

遺憾的是,我們並沒有證據證明方佳虐待小荷,李振陽只能等這次判決生效後半年再起訴離婚。

當法官敲響法槌宣佈休庭時,我卻分明聽到這是李振陽和小荷悲慘命運的喪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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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搞不懂李振陽好好一個軍官,為什麼要和這樣的女人結婚?

李振陽卻說結婚他不後悔,只求早點離婚。

方佳和李振陽是相親認識的,第一次見面,方佳雖然不文靜,但也彬彬有禮,她面容姣好,身材高挑,還在部門當小領導,和李振陽很登對。那之後他們就認定了彼此。

直到小荷出生後,方佳的脾氣開始變得暴躁,李振陽也是部隊裡的醫生,比別的丈夫更懂一個產後的女人多麼需要呵護,他以為這只是產後激素斷崖式下降引起的暴躁,反而心疼方佳,更遷就她。

到了小荷一週歲左右時,方佳已經嚴重到稍有一點不如意,就要摔東西的地步,她下班回來不是罵同事就是罵丈夫和孩子,反正這個世界沒有一點可愛的地方。

李振陽跟當初的媒人輾轉打聽,才得知方佳有輕微的精神病,只是婚前一直在瞞著他。懷孕之後,方佳怕吃藥對胎兒有影響,再加上大多數時候都是李振陽陪著去產檢,她也不敢詢問醫生,只能擅自斷藥。

知道方佳是生病了,李振陽更不敢講道理起爭執,生怕這樣會導致方佳病情加重。

而方佳因為斷了藥,不僅情況越來越嚴重,更是拒絕討論自己的病。那麼多年來,李振陽甚至無法得知妻子得的到底是什麼病。討論起來就是被無休止地謾罵甚至毆打。

結果就是,一直沒就醫的方佳確實越來越狂躁,對小荷也開始沒有耐心。

小荷的日程被方佳安排得非常嚴密,一節課接著一節課,有時候連吃飯都是在路上隨便塞幾口麵包,李振陽和女兒待在一起的時間也被壓縮了。

六歲的小荷除了要面對課業的繁多,還要繃緊神經應對媽媽的監督。因為每一節課,方佳都會站在教室外一刻不停地盯著她。只要她犯錯誤,不管身邊有什麼人,必定會被媽媽訓斥;如果她辯解或者反抗,就會捱打。

小荷想要討好老師,卻不知道該怎麼做,她只希望老師不要將自己課上表現不好的地方如實向媽媽彙報。但迫於方佳的壓力,無論小荷怎麼討好老師,結果還是一樣。

這讓小荷越來越不敢和人平等溝通,她覺得自己生活中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被媽媽控制了,她怎麼反抗都沒用。

對丈夫方佳當然更不滿意,覺得李振陽晉升之路太慢了,多次讓他去給領導送送禮。

李振陽拒絕,就成了妻子嘴裡的“窩囊廢”。

對於妻子的打罵,李振陽選擇忍下來。在他的認知裡,自己作為一個大男人,怎麼能打老婆呢?而且他擔心還手會加重方佳的病情。

更多的考慮,還是為了女兒。

有一次,李振陽帶小荷去上課,因為女兒表現不好,回家之後方佳就開始訓斥。

小荷縮成一團站在鞋櫃邊上,小腳丫踩在地板上,李振陽心疼得為小荷辯解了幾句,沒想到招來妻子一頓破口大罵:“窩囊廢!你不嚴厲,孩子怎麼會成才?”

辱罵最終演變成了動手,戰鬥停止後,可能是發洩完了,方佳放過了小荷。

李振陽意識到,如果妻子在他這裡發洩完莫須有的怒氣,就會放過女兒,於是他每次都選擇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但眼睜睜看著女兒從一個開朗的小可愛,變得每天生怕自己做錯了什麼事,變著法討好別人,更不敢提出主見。李振陽心如刀割。

他為了女兒,活成了妻子嘴裡的“窩囊廢”,但他不要女兒也和自己一樣,活成一個“小窩囊”。

一天妻子路上又罵哭了女兒,李振陽進門時鼓起勇氣說:“我帶你去精神科看一看吧,以前你吃藥的時候不是控制得挺好嗎?”短暫平靜之後,方佳將手裡的東西一股腦砸向李振陽:“X你媽,你全家都是精神病!你去死吧!”

方佳把李振陽一直推搡到樓梯口,一腳踹了下去,轉身帶著女兒摔上了大門。

鄰居們聽到李振陽摔下樓梯的慘叫,幫他叫了救護車,結果是粉碎性骨折,大腿至今還有疤痕和鋼釘。

每一個去探望的戰友都勸他,不能再讓孩子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他也下定決心,找我幫忙離婚,想帶女兒逃離這個家。

可現在第一次起訴卻是出師不利,他眼睜睜看著小荷被方佳拎在手上,離開了法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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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荷被方佳拎著走出了法庭,又被扔在衛生間門口,李振陽趕緊上去抱住女兒。

早春時節乍暖還寒,小荷穿了一雙白色舞蹈鞋,李振陽捂著女兒的小腳,怕她冷,就把外套脫下來披在小荷身上。

依偎在爸爸懷裡,小荷輕輕閉上眼睛,兩行淚水順著臉蛋淌了下來。

我心頭髮緊,把小荷細碎的頭髮理好,別在耳朵後面。

“jian貨,別碰我女兒!”

方佳這一聲震天吼把我們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小荷迅速睜開眼睛立正站好。方佳衝過來扯掉李振陽的外套,小荷本能往後一縮,以為媽媽要打她。

方佳拽著小荷的手就走,書包被甩落,小荷不肯往前:“書包!”

李振陽撿起書包,裡面的畫筆零零落落。他跪在樓梯口:“都是我的錯,小荷不懂這些。”李振陽低著頭,儘量不讓別人看清他的長相。

方佳咳了口痰,準確吐在李振陽額頭上,李振陽躲都沒躲,小荷默默轉過頭,眼神空洞盯著地面。

方佳繞過李振陽就要下樓,此時她手裡的小荷就像一個包裹,李振陽想護住女兒,又激起了方佳的怒火。她踹了李振陽一腳,用力拖小荷時差點把女兒摔在樓梯上。

我當時衝過去,心想拿高跟鞋鑿死這個女人算了。法官眼疾手快,在我脫鞋之前把小荷抱了起來。

小荷已經被嚇得哭不出聲音,法官把她帶回辦公室進行安撫:“不要怕,法官阿姨最能保護小朋友了。”

過了五六分鐘,小荷終於哭出聲,我才鬆了一口氣。

那天離開時,法官鄭重把小荷交到方佳手裡,警告她下次不允許帶小荷出庭。

目送方佳坐車離開,李振陽蹲在地上失聲痛哭。

在這之前,李振陽諮詢過很多律師,但對方一聽方佳的狀態就都婉拒了。

更讓李振陽心灰意冷的,是目前在司法實踐中,學齡前兒童的撫養權基本上都歸母親,除非母親明確表示放棄。

方佳不會放棄小荷的撫養權,那我們就得另想辦法。只有鼓勵小荷勇敢做出選擇,才可能改善父女倆的境遇。

擔心小荷回去會被撒怨氣,李振陽再次回到了方佳身邊。

他回家之後長跪不起,任憑方佳打罵,為了能爭取更多時間單獨和小荷相處,李振陽還寫了懺悔書。

*“李振陽不恰當地處理夫妻關係,致使很多鄰居對方佳產生誤解,誤將李振陽當作夫妻中弱勢的一方,李振陽還昏了頭提起離婚訴訟。現在李振陽鄭重為自己的錯誤行為對家庭、方佳造成的傷害向方佳道歉,請大家不要誤解,李振陽永遠不會和方佳離婚。”

*

懺悔書的內容是方佳擬好的,她要求李振陽把這份懺悔保證書在小區裡各處張貼,還要在後面監督。

李振陽想讓女兒留在家裡,怕她自尊心受挫,但方佳不肯。

小荷認得一些字,她抬頭仔細閱讀。有人經過時就馬上低下頭,或者往方佳身後躲,李振陽覺得女兒看懂了上面的內容。

李振陽不怕丟人,他只希望努力把小荷從這個畸形的家庭裡帶走,為此他甘願做個“窩囊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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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生活在陰影下,李振陽得要重新建立和女兒之間的信任。他希望自己能在小荷面前當一個可以依靠信賴的父親,也希望女兒在他面前能變回那個天真快樂的小孩。

第一步要取得方佳的信任。

貼了懺悔書後,李振陽就把工資悉數上繳,每天都主動跟方佳共享位置。儘管方佳還會不停打罵他,但有幾次已經願意單獨讓李振陽陪著孩子去上課。這期間,李振陽不停給方佳發影片,證明自己很認真在監督小荷。

下課之後,李振陽會給小荷買一個渴望已久的冰淇淋或者棒棒糖,小荷吃完之後要馬上漱口,以防露出馬腳。

李振陽還會主動允諾小荷一些東西,比如哪天提前下課,就可以去廣場吹泡泡。他哪怕自己請假,和老師編各種理由,也要把小荷帶出來。

到了廣場,小荷會和其他小朋友一樣,追著一串串五彩斑斕的泡泡歡笑奔跑。回家的路上,李振陽就會告訴小荷:“爸爸答應你的,一定都會做到。”

小荷被壓制了許多天性,為此,李振陽絞盡腦汁,甚至去向其他有孩子的同事請教。那些小荷從不敢主動要求的,李振陽也都找機會帶著女兒去實踐。

漸漸地,小荷在李振陽面前開始有了笑容。

但偶爾,我也會在深夜收到李振陽的簡訊,說起他自己無法消化的小細節,比如小荷跟他在一起會撒嬌,但這種撒嬌中帶著一點討好,回家之後,小荷又變回那個沉默聽話的孩子。

這幾年面對媽媽打罵爸爸,小荷有了應激反應,每次會以飛快的速度鑽到沙發或者茶几下面。有一次情急之下鑽到了櫥櫃裡,等世界終於安靜時,她已經睡著了。

李振陽把家裡上上下下翻遍,才找到睡夢中縮成一團的女兒,臉上淚痕縱橫。

所以他要給小荷足夠的鼓勵,讓她能有勇氣選擇跟爸爸生活在一起。

現在和爸爸出去玩兒,小荷雖然開始都憂心忡忡,因為一旦被媽媽發現,至少挨一頓臭罵,但很快就把這些拋到腦後,回家的路上再跟爸爸達成一致,一定要瞞過媽媽。

這些甜蜜的小秘密是李振陽和小荷獨有的,他們甚至在這種小反抗裡,建立起父女間親密的友誼。

重新起訴前夕,李振陽找到機會帶小荷去放風箏,小荷負責牽著線,李振陽終於讓風箏飛了起來。

“爸爸,你看鴿子和我的風箏一起在飛。”小荷在廣場上興奮地到處炫耀自己的風箏,李振陽拿著女兒的書包在花壇邊默默哭。如果方佳是個正常人,每個春天,小荷都可以這麼快樂地奔跑。

傍晚回家時,李振陽揹著小荷,女兒的小腦袋擱在他肩上。“你覺得爸爸能不能保護你?”

女兒默默不說話。

“你是要永遠離開媽媽嗎?”小荷的敏感異於同齡孩子。

“如果媽媽的病好了,不打你了,也不讓你上那麼多輔導班,我們再把她接回家好不好?”

每一分鐘的等待,對於李振陽來說都是煎熬。

慢慢地,他感覺小荷的眼淚洇溼了自己的衣服,小腦袋在背上輕輕點了點。

回家後,方佳敏銳發現小荷哭過,“我上課溜號了,爸爸要打我。”

小荷首先解釋道,李振陽一愣,方佳也沒有多問,她心裡應該很滿意。

那幾天,李振陽在深夜不能入眠,他只想帶著女兒早日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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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初在日曆上標註了李振陽可以再次起訴的日期,恨不得幾個月壓縮成一天。

然而當這一天真的到來時,我和李振陽卻都變得沉默,不敢設想太多,就怕結果承受不了。

不出所料,李振陽的再次起訴,讓方佳病情更加嚴重,她幾次揚言要殺了李振陽,再抱著小荷自殺。

開庭那天,方佳早早到了法庭,小荷依舊被安排坐在旁聽席上。

這一次,方佳竟然沒有鬧,只是看著李振陽不說話。我去迎視方佳的目光,雖然不再有怨毒,但卻冰冷沒有溫度。

法官看到小荷,皺了皺眉:“這個年齡段的小朋友是不可以旁聽的。”

方佳置若罔聞,依舊靜靜看著李振陽,我心裡直發毛,生怕她衝過來咬死李振陽。

開庭後,我宣讀起訴書,“請求判令婚生女的撫養權歸原告所有時······”

還沒讀完,方佳冷笑一聲,突然抓起桌面上的包和材料砸向我,躲閃不及,我被砸了個滿臉。

我這不能吃虧的毛病又犯了,我一把拎起她砸過來的包,卻慢慢放下了。

第一次庭審時,我願意挨著方佳的罵,其實是想跟法官示弱,讓她看到我們在這種肆虐的暴力下成了沉默的羔羊。

這一次,為了小荷,我不能衝動。

忍著臉上燒灼的疼痛感,我讀完了起訴書。為了爭取撫養權,我申請給方佳做精神狀態鑑定。

聽到精神病這幾個字時,方佳瞳孔驟縮:“你媽才是精神病!”

法官讓方佳發表答辯意見,她站起來,整理了一下儀表:“我就是死,也要帶著我女兒死,不會讓她跟著那個窩囊廢一樣的爹。”

小荷望著方佳,大眼睛裡蓄滿淚水,轉而看向李振陽。

“寶寶別怕,爸爸在。”李振陽大聲安慰女兒,小荷突然嚎啕大哭。

小荷能在膽怯時,首先向李振陽尋求幫助,這是一個利好現象,我覺得冒險賭一把:“法官,既然孩子已經出席了,不如問問孩子的意見吧。”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因為我不敢保證小荷能有勇氣選擇李振陽。

宣佈休庭,法官要把小荷帶到辦公室問話。她看向爸爸,直到李振陽點頭,小荷才跟著法官走出了法庭。

為了不讓她感到害怕,法官安排了另一名之前就在辦公室的法官擔任記錄工作,環境不變,自然就不會引起小荷心理上的變化。

“你知道我是誰嗎?”法官把小荷凌亂的頭髮輕輕梳理好,紮了個細細的小馬尾。

“法官。”小荷小聲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辮子。

“法官是幹什麼的?”她牽起小荷的雙手,抹了一點護手霜,小荷聞了聞,對法官輕輕一笑。

“法官是保護小朋友的。”

小荷半信半疑看著法官。

“她們在我面前不敢打小朋友,我把電話號碼給你,如果你有危險,就聯絡我。”法官把手機號疊成一個小心心放在小荷口袋裡,小荷用手捂住,用力點點頭。

“如果爸爸和媽媽分開生活,你想跟誰一起?”

小荷開始嚎啕大哭,“你就悄悄告訴我,我幫你保守秘密,並且保證你不會再捱打捱罵。”

法官擦掉小荷的眼淚,把她抱在懷裡,把我也趕出去,關上了辦公室的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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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多分鐘後,庭審恢復。

法官問李振陽離婚的理由是什麼?

“我希望給女兒一個正常的成長環境,我實在沒有能力把妻子拉扯到正常的狀態。”

方佳剛要張嘴罵人,法官敲了一下法槌,問她同不同意離婚?

方佳從被告席上站起來,掏出事先寫好的答辯理由,李振陽的窩囊和孩子的不成器,都沒能讓她拋棄這個家庭,但是李振陽這個窩囊廢卻想逃離。就算離婚,她也不能允許女兒和這樣一個算不上男人的人生活在一起。

待方佳罵得盡了興,法官詢問雙方是否還有最後陳述時,我寫了一張紙條給李振陽:一會兒趕快籤筆錄,去602抱上小荷趕緊走,我善後。

書記員列印筆錄時,方佳還在喋喋不休辱罵李振陽,我呼吸急促地看著打印出來的每一張紙,手腳發涼,做好一個發力衝刺的姿勢,準備列印完就趕緊讓李振陽簽字。

其實方佳並不知道我的目的,但她在所有事情上都必須壓制李振陽,於是馬上衝過來搶走李振陽手裡的一部分筆錄,迅速簽上字,然後往地上一扔。

我也顧及不了尊嚴問題,直接蹲到地上撿起來,沒簽字的趕緊讓李振陽籤,他簽完轉身就跑。

為了防止方佳去追打李振陽而識破我的計謀,我衝著方佳胡亂喊了一句:“第六頁你沒簽字。”

爭取到了時間,方佳這才意識到李振陽的提前離去好像不妙,罵了一句髒話拎起包就追。

我拿上小荷的書包,離開之前問法官:“小荷是會判給原告吧?”

我知道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問這個問題,法官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告知我。

“李振陽幹嘛去了?”

我坦誠是讓李振陽把小荷帶走,判決書我可以代當事人過來取,只要判決離婚,李振陽就可以帶著小荷開始新的生活,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方佳面前。

只要孩子在李振陽手裡,就算是撫養權判給方佳,法院也不可能強制執行孩子,我這個辦法也算是在利用經驗鑽法律的空子。

“你心裡都明白還問我幹嘛?”法官其實早就看穿了我的意圖。我對她深鞠一躬,感謝她在這個案子上所做的一切,我的眼淚又止不住了,“你一個小姑娘怎麼比我一個當媽媽的還要同情這個小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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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拎著小荷的書包被一群人堵在法院大廳出不去,有一種已經開完庭,誰能耐老子何的豪邁感。

我受夠了方佳的氣,此刻只想從人群中開闢一條道路搖曳生姿地離開這喧鬧之地,但我剛開闢了一半,就發現李振陽被方佳攔截了,我剛豪邁起來的氣焰也瞬間熄滅。

只見方佳拽著小荷的胳膊,李振陽也緊緊抱住女兒,小荷用力摟住爸爸的脖子,似乎這個小可愛也明白了,這是她獲得新生活的一個重要契機。

方佳正在用眼淚獲取圍觀者的同情,企圖煽動輿論逼迫李振陽放棄小荷。

這個從未流過一滴眼淚只有狂躁的女人,竟然如此聰明,她開始利用自己作為母親的角色來壓制李振陽。

只不過她似乎是忘了,在長達幾年的家暴中,李振陽的尊嚴每一次都比這一次被踐踏得要狠,平日裡圍觀的可是與他一起工作的戰友,他怎麼可能因為路人的指責就讓出女兒。

我也突然意識到,庭開完了,老孃可以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

“你耍猴呢!”我擠開看熱鬧的人群,去扯方佳的手。

“你們看看,就是這個狐狸精給我家男人勾得沒了魂。”我跟圍觀的人解釋說,這其實是在誇我膚白貌美身材好。

方佳力道太大,小荷吃痛哭了起來,她鬆開爸爸的脖子:“求你了,媽媽,輕一點。”

方佳卻瞅準小荷央求她,直接抱住女兒的上半身,李振陽還在抱著小荷的下半身,圍觀群眾忍不住提醒這兩個人別把孩子抻壞了。

情急之下,我突然想起李振陽大腿根上那些淤青,對著方佳胳膊下面最嫩那塊地方狠狠擰了上去。

方佳痛得立刻放下小荷,奔我而來。

“快他媽跑啊。”我催促還在安撫小荷的李振陽。

看著李振陽上了計程車,方佳撿起小荷的書包輪圓了砸在我腦袋上,打得我耳鳴眼熱。

這個女人不願與我多糾纏,把小荷的書包往垃圾桶一扔,就要去搶孩子。

我從裝滿泔水的垃圾桶裡把小荷的書包撈出來,用紙巾一點點擦掉髒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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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追李振陽無望,方佳折返回來,看我在擦書包,直接薅住了我的頭髮,我甚至感覺到她把我的頭髮在手上饒了兩圈,隨即用力往後一拉,我感覺我的五官都被拉扯著向後咧開。

我拎著書包被扯得不斷退後,為了保住這一頭秀髮,我狠了狠心。然後就傳來方佳殺豬一般的嚎叫,我又加重力道,把踩在方佳腳背上的細高跟使勁碾了兩下。

方佳終於鬆開我的頭髮,蹲在地上問候家祖。

這個案子,是我執業生涯中負傷最重的一次,頭皮被扯掉一塊,此後大半年的時間裡,方佳不是給我發簡訊罵我,就是去所裡撒潑打滾。

我沒想到,這個女人還不依不饒。

軍官被老婆毆打到滿身淤青,下跪求她放過自己女兒

取判決書那天,方佳在法院門口沒有等到李振陽,等來的卻是我。

判決書上寫得很清楚:

綜合庭審情況,原告更適合扶養婚生女,有利於婚生女的成長。所以判決原告與被告離婚;婚生女由原告扶養,被告每月支付撫養費

1500

元。

我和李振陽贏了,小荷逃離那個家了。

而方佳有一種掄圓了拳頭砸在棉花上的挫敗感,於是她提出上訴,要求奪回女兒的撫養權。

但此時,李振陽已經帶著小荷過上了正常的生活。

李振陽捨棄了部隊的家屬樓,用全部積蓄買了一套學區房。小荷進入到一個全新的小學,開學前夕,他帶著小荷去學校操場散步,告訴女兒這裡全部都是新同學,可以重新開始。

小荷也欣喜地發現,同學、老師都是陌生的,在這裡誰也不知道她的過往,也不用忌憚她的母親,她迅速交到了幾個好朋友。

李振陽跟我感嘆:“孩子的天性一下就會被喚醒。”

李振陽給小荷保留了舞蹈課,每週三和週日,他們會選擇一種小荷喜歡的交通工具去上課。新的舞蹈老師漂亮又溫柔,小荷的小心翼翼在幾節課之後徹底放下,不再因為做不好一個動作就害怕的開始哭。

每天上學時,李振陽都會告訴小荷,爸爸不會讓別人來接你,小荷也會俏皮給爸爸一個飛吻,然後揹著書包和小朋友一起跑向教室。

有一天晚上我在打遊戲,李振陽的電話突然打進來,我頭皮一緊。

“劉律師,我女兒主動要求報個英語班。”電話那頭的李振陽先是嗚嗚哭,哭著哭著又開始笑。

小荷的童年承載了太多關於補習班的痛苦,李振陽沒想到半年不到,女兒開始重新要求上補習班,並且是根據自己的實際情況選擇了英語班。

“這說明我姑娘學會自主選擇了對不對?她沒有因為補習班留下心理創傷對不對?”

我又沒有孩子,我哪來的經驗!但我還是為小荷的變化感到開心。要知道,我第一次見小荷的時候,她躲在角落根本不敢靠近,更別提說出自己有什麼要求了。

當一切歸於平靜後,有天我終於再次見到了小荷。

我的大名裡有個晶。那天,她叫著“晶晶媽媽”奔向我,我蹲下來抱住她。那個瞬間,我覺得那些捱過的罵、受過的傷、流過的眼淚,都他媽值了。

她說自己都聽說了,當初那麼多大人,只有我最先幫了她爸爸。而且這個“晶晶媽媽”不會打自己人,還會為了保護她捱打。

我擔心她是為了討好我,才說的這些,想讓她放鬆些,在我的事務所裡,她不用取悅任何人,更不會有人因此而傷害她。

但只見她坐在小板凳上,向我要一杯茶:“不能光給我爸爸,我雖然小,但和你們是平等的。”

我終於放下心來。

往後的許多日子裡,我總會想起小荷,想起她和父親在最艱難的日子裡,放的那個風箏。

風箏冉冉升起,無論是升是降,都不受任何束縛,線只牢牢掌握在小荷和愛她的人手裡。

軍官被老婆毆打到滿身淤青,下跪求她放過自己女兒

俠女告訴我,她願意幫這父女倆,首先是看到了李振陽的擔當,作為丈夫,他想將患病的妻子治好而不是選擇拋棄,當妻子不願意就醫,他忍耐著遭受肉體和精神上的雙重摺磨,還想要讓孩子脫離苦海。

一個男人能如此隱忍,為了家庭為了孩子,她覺得值得幫一把。

而她寫下這個案子給人們看,是想要告訴大家,家暴不分男女,都是一種嚴重的傷害。我和她專門整理了一些關於家暴的律法知識,希望能幫到正陷入家暴困境裡的人,還有他們的孩子:

1. 家庭暴力收集證據的最佳時機是在發生家庭暴力的時候,如果時間過長,沒有及時儲存相關證據,就可能導致證據的滅失,這對於事後的權益保護和救濟都很不利。2. 要儲存的證據包括:身上的傷痕、帶血的衣物、被打掉的牙齒、揪掉的頭髮、撕破的衣服;施暴者的兇器如刀、針、鐵棍、木棒、石頭等。3. 未成年家庭成員也可作證,只是應當採取有效措施,以避免作證可能會給未成年人帶來的傷害。在家庭暴力離婚的案件中,受害者在離婚訴訟中能舉出證明家庭暴力存在的證據,將會使受害者的權利受到法律的保護,無過錯方有權請求損害賠償。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編輯:大烏蘇 小旋風

插圖:大五花 小茬子

軍官被老婆毆打到滿身淤青,下跪求她放過自己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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