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餘生,別了紳士

親愛的Simon:







兩年不見,你還好嗎?





還記得那年我們在廣交會初次相遇嗎?





那時,你剛回國不久,我因為學校的實訓安排,要去廣交會找到展位翻譯的工作,但是找到的公司辦證名額有限,無法幫我辦理新的入場證件。





因為我已經在廣交會工作過一段時間了,我瞭解只有找到外籍人員(包括港澳臺)才能幫我們辦理證件。場外有很多印度小哥專門要幫我們辦證件,前提是要收費。而老闆給我的費用只夠正常流程辦理證件。





我遇到一個香港的女人,她也說要幫忙辦證要另外收費,當時我央求道:“我還是學生,我身上沒有多餘的錢。”我確實沒有多餘的錢。我一路厚臉皮跟她走進了進展通道,她還是堅持要另外收費。我生氣了:“大家都是中國人,你要學那些老外來坑我們嗎?不行就不行!”





我打算自己找外國人幫我辦證,我找了一個外國人,對方不耐煩地拒絕並大步流星的走了,找了另一個,他說我已經帶了兩個人了,帶不了你咯。當我看到你,你穿著藍色的襯衫,亞洲人的面孔透露出一股英氣,古銅色的面板呈現出異域風情,你和一個俄羅斯小弟在一起辦證,我就走上前去,我摸不清要說中文還是英語,最後還是厚著臉皮用英語小聲問道:“Excuse me,Could you make a badge for me?”然後balabala一堆解釋辦證的困難以及學校要求實訓的時間還沒完成。你笑了笑,用一口流利地中文說:“你說中文吧!”於是我用中文再解釋了一遍。





你爽快地答應了,於是我和俄羅斯小弟屁顛屁顛地跟在你身後。你說俄羅斯小弟是你客戶的兒子,你專門出來陪他辦證件,我才有機會遇到你。你說你也剛從國外回來,這邊沒什麼朋友。我說:“謝謝你的幫忙,我們可以加個微信,交個朋友。”





幾天後,你結束了廣交會的工作,我還得繼續去廣交會舉牌找下一期的工作。舉牌真的很辛苦,風吹日曬,可能連續站幾天,即使我表現很主動,經常問那些可能有需要的參展商是否需要翻譯,但依然屢屢遭拒。





我在微信同你訴苦,你一直安慰我。剛好琶洲附近也開了漫展,看到來來往往地穿著動漫服裝的小哥哥小姐姐,我貪玩的本性就激發出來了,我想:“既然找不到展位翻譯,乾脆去看漫展。”和我一同舉牌的同學們大部分都表示對漫展沒有興趣,還有的還想繼續堅持舉牌。於是我問你要不要一起來?你很開心,回覆我說:“我喜歡看動漫,我也想去看漫展。”那天漫展排隊的人並不太多,可是入場用了很多鐵的圍欄圍了好幾圈,我是一個沒啥耐心的人,那天我穿了褲子,我建議不如我們一起翻過去。





於是第二次見面我倆就一起做了“壞事”,不好好走路直接翻圍欄到最靠近售票處的那一列,結果我們一翻就興奮地翻過頭了,只好再翻回來。後來每每看到圍欄,你經常要笑著問我要不要翻。





生活上,你是一個愛玩又孩子氣的人,和我混熟了還會對我撒嬌。你笑起來很像孩子,我驚訝於你撒嬌的水平,更驚奇地發現,你會說一口流利的粵語、西班牙語和英語。你經常說自己的粵語比我講得好,而我死不承認。





我堂堂一個廣東人,怎麼能承認自己的粵語講得不如一個南美華人。雖然我也是來到廣州上學才開始學的。但是當我教你潮汕話的時候,我才發現你確實有驚人的語言天賦,連廣東其他地區的人都心生畏懼的潮汕話,你都可以說得很標準。於是你就經常驕傲地用潮汕話的妹妹來叫我。你教我西班牙語,耐心得像個老母親。可惜我怎麼也發不出大舌音。你非常寬容地安慰我說:“發不出就發不出唄,我弟弟在國外長大也沒學會大舌音。”





你有耐心脾氣非常好又很會體貼照顧人,有空經常給我發照片展示你的廚藝作品,西餐、中餐你都會做。你說因為爸爸是中餐廚師,你跟他學了一段時間,西餐則時在國外生活自己學的。我也誇獎你這麼體貼,你解釋說你的弟弟比自己小十歲,弟弟幾乎是由自己帶大的。





你經常自嘲自己是初中生,因為你十幾歲就離開中國定居國外。但是事實上你畢業於哥倫比亞大學。每次我笑你謙虛過頭,你一臉調皮地說:“可是我覺得我的中文確實只有初中水平啊!古文都與我無緣了。”





我是一個容易焦慮又經常逼迫自己給自己施加很多壓力的人。你總是像個慈母一樣關懷著我,你叮囑我要按時吃飯、好好睡覺、勞逸結合,彷彿和你交往我儼然變成一個廢柴。你還經常定期安排帶我去不同餐廳吃飯,說這樣可以增加我的食慾,放鬆我的心情,還能讓我增肥。你說你有信心將我喂胖。你是一個讓人很有安全感的人,一個真正的紳士。我們交往期間,你從不會讓我趕不上學校的宿舍閉門時間。你說我是你的小公主,你要好好保護我讓我成長為一個真正的淑女。





其實你也就大我幾歲,有時候你又像個理想的父親似的:“你是我的驕傲和自豪。”





“在我眼裡你是最棒的。”





“我相信以後你會很成功!”我真正的父親從來不會對我說出這些鼓勵。我一向是一個沒有安全感的人。而你是一個超級樂觀主義。你不會和其他女生走得很近,從不和其他女生搞曖昧。你無論去聚餐,去參加什麼活動,都會主動告訴我現場有多少男女,方便的話你還會拍照,錄影片。





反倒是有一天我叫你不需要這樣,因為我信任你。





好的愛情總是催人上進,你陪我泡圖書館,帶我去吃美食,我教你學游泳,帶你去打高爾夫、我們一起去聽音樂會、看體育比賽……





你說:“你會這麼多外語,我也會很多外語,以後我們倆個去到世界哪裡旅遊都不怕。”好笑的是,我倆都不會喝酒也不會吃辣。





你不知道,我要努力讓GPA高一些,才能為再次進入校園的路走得順利些,我想要讀研,但是我得自己攢學費。你說我整天這樣辛苦逼迫自己學習真讓人心疼,下次我們去迪士尼玩好了。我說得等我完成學業才能去迪士尼。你計劃了去很多地方旅遊,我都說等我畢業再說。其實我不想你總是單方面替我花錢為我買單,我想出來工作之後用自己的工資和你一起去。





就像我從來都不收你送得貴重禮物,也會用自己兼職的錢為你買一些禮物。因為我看得出你是想和我發展長期關係的,不像很多玩弄感情的渣男,只追求短期的激情。一份好的感情應該是相互的平等的。可是我是學生,要以學業為主,漸漸地我開始主動和你疏遠,拒絕太多的娛樂消費。你約我吃飯,我頻繁推辭。你約我去娛樂,我經常泡圖書館來拒絕邀約。





有一天,你說你想結婚了,我感到很害怕。我很害怕結婚。我害怕像其他年輕寶媽一樣,還沒積累工作經驗就早早過上帶娃的生活,以至於娃上幼兒園了,想重新迴歸職場已經很難了,然後只好在婆婆和老公的壓力下繼續生二胎。你說我們可以做丁克,不用害怕生娃影響事業。可是我才大二,我無法這麼早決定我的婚姻。我選擇沉默。





我們開始變得容易吵架。你開始反覆說我不願意和你結婚,我根本不愛你!有時候在電話或微信裡吵得兇了,有時還要跑到對方身邊,緊緊抱著對方示弱痛哭一場。我們以前一向坦誠相待,互相交心,可是我們終於變成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說你要去美國了,因為你弟弟要在從南美轉學去美國上學。你的家人都打算去美國,你的爸爸在美國當廚師好幾年了。你說這些年一直求學在外,最後還是想要和家人生活在一起。你說廣東是你的故鄉,你是回來看望親人,體驗記憶中的文化。我曾記得你說原本只是回國玩玩,後來因為我你決定留在中國。可你最終還是坐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





分手是我提出來的,因為我沒法放下我的畢業證書,跟你去美國。我無法將我辛辛苦苦追求的學歷——未來的職業保障輕易拋棄。其實有些結局從一開始就已經註定了,只是我們對這段關係沒有悲觀,而是勇往直前。





分手之後,我在宿舍裡,躺在床上蒙著被子哭到胃痛,第一次忍不住放聲大哭。





分手後你哭了,說:“我最後還是沒成功把你喂胖。”你說你看了《前任3》,哭了很久。





從那以後,我不敢看感情類的電影,聽傷感的情歌,不敢再投入一段感情。我停止學習西語。無意間聽到傷感情歌,眼淚總是吧嗒吧嗒的往下掉。兩年之後,我才有勇氣寫下這封信,才能不流著眼淚帶著理性去看待我們的關係。





後來的我們,異國無緣,形同陌路,再無相見。





後來你在美國結婚了,你的妻子很漂亮,你的寶寶也很帥氣。





我不願再打擾你的生活。





我拉黑了你的WhatsApp,拉黑了你的微信,拉黑了你的電話和郵箱。





感謝你陪我走過了大學的懵懂時光,有句歌詞說得好:“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





成長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但我已明白,最好的感情不需要太多妥協。每個人有自己的人生規劃,每個人的成長進度都不同,彼此尊重才是最好的吧。只能說,我們相遇的時間錯了。





再見,親愛的Simon,祝好!從此,我也要開始我新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