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發現我在等你,是否有歸期

她今天過三十歲生日,沒有鮮花和蛋糕,沒有KTV和派對,甚至沒有一個熟悉的人,只有她自己,在遠離家鄉的異國。

她已經到達歐洲三個月了,肌膚變成褐色,腿腳和手臂也更健壯了。今天的登山行程,雖然走了三個多小時,卻還不太疲憊。她在山腰的小教堂裡,聆聽了孩子的唱詩,歌聲如天籟,她對自己說:“生日快樂!”

一個小女孩,在她背起揹包離開時,送了一朵大紅花給她,她便將花插在鬢旁,想象著自己是大溪的女孩。然後,她推開山中圖書館的木門,走了進去。想不到山中還能有這樣的地方,木桌木椅,窗明几淨,書架上的書不多,卻有無線網路可以使用。她才開啟電腦,便見到新郵件的訊號,仍然是他:“今天的你,到了哪裡?有什麼樣的遭遇與心情?我仍在揣摩著你的一切,旅行中的樣子,靴子上的泥土,或是頭髮上的一朵花……”她的心篤篤地跳了一下,他到底是瞭解她的,知道她喜歡把花戴在頭上,從小的時候就是這樣。

等你發現我在等你,是否有歸期

她和他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小學時因為比鄰而居,他擔任著帶她上學,陪她回家的責任。她有時候經過溝渠,蹲下來看水裡的大肚魚或是小青蛙,他也不催她;她經過一片花籬笆總會摘下一朵紅花,在手中把玩,然後插在鬢邊,他也不笑她。“我們是青梅竹馬,卻不是一對戀人喔。”她是這麼詮釋他們之間的關係的,他便也笑笑地附和:“真的不是。”漸漸長大,他交了女朋友,她也認識了不同的男孩子,每次都以為能在情感中安頓下來,卻好像一張拼圖丟失了關鍵的一片,成不了完整。

有一次她失戀了,邀他出來買醉,先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然後,眼睛腫腫地,負氣對他說:“我覺得都是因為小時候,我們去上學不是會經過一間土地廟嗎?我們從沒有拜拜過,肯定是惹得土地公生氣了,你看你啊,我啊,都修不成正果。”她顛顛倒倒地說著,然後就吐了。

他送她回家時,她已經昏昏欲睡了,彷彿聽見他說:“我從小就拜土地公啊,求它保佑你平安,求它保佑我可以常常陪在你身邊。”他們同病相憐,常常約著去爬山、看電影,他有時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有時欲言又止:“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盯著他看,他廢然而止。“也許什麼?”她問他,既想打破砂鍋,又怕砂鍋破了,那樣忐忑不安。

她的公司關閉,她決定出國去流浪一段日子,身邊的人都勸阻她,包括父母親和姐姐,以及一些姐妹淘。都說一個女孩子這樣孤孤單單去旅行,讓人不放心。倒是他全力支援她,為她張羅許多網路資料,還幫她買了一雙走路的靴子。“你是個可以走長路的人,穿上這雙靴子,颳風下雨都不怕。”“我走得太遠,不想回來了呢?”她幽幽地問。“你會回來的。”他說:“靴子會把你帶回來,我已經交代它們了。”她噗嗤一聲笑出來。

“原來我一直在等你,等你發現我在等你。”他的新郵件這麼寫著:“穿著靴子戴著花的女孩,生日快樂!”她的淚忽然湧上來,迷濛了視線。

認識一個人,已經超過三分之二的歲月,竟然沒發現,哪件最重要的事?和他在一起,是最自由最安心的時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也許必須要拉開距離,才能看得清楚些。

她用手提電腦拍下戴著花的此刻,露齒開朗的笑著,回信給他,附上這張照片:“收到你的生日祝福了,我仍是愛戴花的女孩,因為有你的等待,我將回來。”

她抬起頭,望向窗外,黃昏時分,山下城鎮裡的燈火一盞盞燃亮了。

(圖片來自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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