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青蛇》海報

電影《白蛇2：青蛇劫起》海報

動畫電影《白蛇2：青蛇劫起》於7月23日上映後，引發了廣泛的關注和討論。它繼承了前作《白蛇：緣起》的精良製作水準，進一步對我國古代的白蛇故事作了別出心裁的改編。其中尤為值得關注的，是小青從白蛇故事中的配角位置，走到了舞臺的“C位”，成為該影片毫無疑問的第一主角。

其實，小青的“主角之路”是十分漫長的。白蛇故事自誕生後，經由歷代不同創作者的再加工，呈現出了多個版本，白蛇、許仙、小青、法海的形象也在不斷地被重塑。

一

“工具人”小青形象單薄

在最初的白蛇故事中，小青的形象是模糊的。我們只能從唐傳奇《博物志·李黃》中的青服老女郎、宋話本《西湖三塔記》中的皂衣老婆婆這些人物身上，隱約窺見小青的影子，但她們僅作為功能性的人物出現，起到推進情節發展的作用。

直到明代馮夢龍輯錄的話本《白娘子永鎮雷峰塔》問世後，小青這一角色才算正式確定下來。在這部作品中，她的名字是“青青”，並擁有了白娘子的丫鬟這個固定身份。儘管如此，青青在這部作品中的形象依舊單薄，缺乏主動的戲劇行為，她的所有舉動都堅決站在白娘子的立場上，更像是女主角白娘子的一件所有物，像一件道具。

《白娘子永鎮雷峰塔》中，青青的前史是“西湖內第三橋下潭內千年成氣的青魚”，被白娘子“一時遇著，拖她為伴”，既沒有交代青青忠誠隨主的原因，也沒有在後續刻畫青、白之間的感情。青青最後的結局也是與白娘子一道被法海收服，宛如白娘子的“低配復刻版”。

這很正常，此時的白蛇故事還在走向成熟，重點都放在白蛇與許仙的愛情上。當白蛇故事中男女主角的形象逐漸豐滿後，小青也將迎來自己的“春天”了。

二

實力得到提升

《白娘子永鎮雷峰塔》是白蛇故事的承上啟下之作，它激發了創作者們對白蛇故事素材的興趣。到清代，又一白蛇故事的里程碑——方成培的戲曲作品《雷峰塔》問世時，各個人物的形象又豐滿了許多。

《雷峰塔》中，小青的法力大大提升，得到了展現自己實力的機會。這時的“小青”名為青兒，依然是修煉千年的青魚，但她已經擁有了頗多戲份，《收青》一出就專門講述了白蛇如何將她從洞中妖怪收服成自己的婢女。在這一出中，青兒的實力已比前作大大提升，被收服前還頗與白蛇纏鬥了一番。在此後的《謁禪》《水斗》兩出中，她統領著水族兵將，與白蛇並肩作戰。在結尾時，法海合缽將白蛇制服後，青兒並沒有像前作那般束手就擒，而是大膽地怨許仙、抗法海，甚至要立志為白蛇報仇。小青為姐姐報仇的宣言，啟發影響了後世的許多創作者。

實力的提升，某種意義上暗示了身份的比肩，小青逐漸從舞臺暗處走到了聚光燈下，讓讀者意識到了她與白蛇出身“同源”——同為妖，同為女。在此作中，她們起初是對手關係，但能力相近帶來的勢均力敵感消弭了以往的主僕差異，為後來小青與白蛇成為“姊妹”打下了基礎。

三

古靈精怪的青妹

自明清以降，白蛇故事的演繹經久不衰，小青的形象也越發豐富了起來。到新中國成立後，田漢改編的京劇劇本《白蛇傳》時，小青已經是一個頗有性格閃光點、對劇情尤其是結尾有極大影響力的角色了。

首先，在身份方面，小青“僕從”的身份已經被淡而又淡，取而代之的是白素貞幾乎全程以“青妹”相稱的姊妹關係。值得留意的是，此時小青的真身已從“青魚”變成了“青蛇”——與白素貞相同的“物種”，更在讀者心中增強了她們之間的平等感。

第二，在小青的性格塑造方面，清代和民國的白蛇故事固然已經增加了小青的戲份，但她依然具有很強的“工具感”。直到田漢的《白蛇傳》，我們才真正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的小青。田漢抓住了她比白蛇年齡小的特點，塑造出了一個青春活潑、心直口快、不諳人事的古靈精怪少女形象，正好與白素貞溫柔賢惠的“人妻”形象作對照。

第三，在對劇情尤其是結局的影響上，小青的力量較前作也大大提升。田漢最初改編的白蛇故事《金缽記》還未加上“倒塔”這一出，而最終廣為流傳的《白蛇傳》，是田漢刪減了“前緣”、“盜庫銀”、“寶巾事件”、“道士贈符”、“捉蛇”、“祭塔”等情節，又加上了小青與塔神相鬥，推倒雷峰塔救出白素貞的結尾後的作品。

在京劇《白蛇傳》中，小青直率、瀟灑、敢愛敢恨，她的某些“高光時刻”甚至壓過了白素貞。

四

終於成為主角

進入當代，白蛇故事繼續不斷被小說、電影、電視劇進行再創作。在大部分的作品中，小青依然是配角，青蛇清純颯爽、敢愛敢恨的特質，承襲了田漢改編的《白蛇傳》中小青的形象。

但也有一部分作品，選擇了青蛇做主角，從她的視角展開敘述，比如李碧華的小說《青蛇》以及徐克執導的同名改編電影。

小說圍繞著青蛇的人物成長展開，呈現了完整的人物弧光。她的變化從動物性到人性，最後又到佛性。她起初完全不像姐姐素貞一樣嚮往“男人”，認為作為妖，吃睡才是至樂，但後來竟一步步因許仙與姐姐勾心鬥角乃至刀劍相向，放棄退出後又想帶姐姐回到西湖，看破負心漢的懦弱和虛偽後殺許仙並歸隱，最終救得素貞卻又落入弄人輪迴。在這部作品中，青蛇自身的覺醒、她與白蛇的關係成為故事的核心，是對傳統白蛇故事的一次大膽改編。

《青蛇》的小說與電影，明顯對《白蛇：緣起》《白蛇2：青蛇劫起》有著深遠影響。

白蛇故事經歷代創作，不斷創新，煥發出新的活力。小青這一角色的人物形象也隨著故事文字而不斷流變，從單薄工具化的配角逐漸變為大放異彩的主角。但事實上，小青這個人物，自誕生之初就蘊含著極大的再創作潛力。

畢竟，在“妖物”與“女性”這一雙重身份上，只有小青才真正與白蛇站在了同一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