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霞在電影中的角色被稱為“魔鬼般的女人”

在《白髮魔女傳》中,反常的雌雄同體主要由神經質的姬無雙兄妹體現:妹妹忌妒哥哥對練霓裳的愛,阻止他們發生關係。但林青霞並不總是扮演一個異性戀角色。在《新龍門客棧》中,她在打鬥中將張曼玉扮演的金鑲玉剝光;在《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中,她與從前的情婦雪千尋(王祖賢飾)重聚,後者一直假裝成東方不敗以逼她現身。但林青霞的同性戀偶像地位也許可以從她(透過易裝或是變性)對性別身份的跨越中得到最佳詮釋。林青霞在幾部電影中的角色可以被聯絡到恐怖片以及芭芭拉·克里德( Barbara creed,1993)稱之的“魔鬼般的女人”。

林青霞在電影中的角色被稱為“魔鬼般的女人”

克里德借用朱麗亞·克莉絲特娃( Julia Kristeva)的“卑賤”的概念,也就是對“身份、體系與秩序的擾亂”,“對界限、位置與規則的不尊重。介於中間的,無法辨認的,混融的”。對克里德和克莉絲特娃而言,女性身體的母性功能最經常被表現為可怕的或是卑賤的。林青霞從來不是一個真正的魔鬼,但有時候被賦予了一些魔鬼的特質。如果卑賤的概念經常引起厭惡,林青霞的角色則更多地被設計為性幻想的物件。在《白髮魔女傳》與《東方不敗之風雲再起》中,她扮演“水母”形象,讓注視她的男人非死即殘,初次相遇時她告訴卓一航:“看到我的人就得瞎!”在《白》中,她的頭髮變成致命武器,絞死了許多武當弟子。

林青霞在電影中的角色被稱為“魔鬼般的女人”

在《風雲再起》中她像一個吸血鬼或是一個巫婆一樣重出墳墓。在《笑傲江湖之東方不敗中,她被更為明顯地等同於母性身體,她扮演的日月教首領東方不敗為了掌握秘笈中的超常內力而將自己閹割。在影片中,“他”逐漸變性,但他/她的身體始終是隱蔽的。東方不敗可以從男變女,但同時也召喚出遠古的、生殖崇拜的母親形象—“單性繁殖的母親,母親作為最初的混沌、起點與終點”(克里德,1993:17)。《風雲再起》最尖銳地將東方不敗塑造成起點,她/他嘲笑人侵的西班牙士兵:你們的科學是狗屎……你們的上帝是廢物你們的《聖經》應被重寫。從現在開始,你們西方《聖經》上提到的上帝應該被改寫為東方不敗。

林青霞在電影中的角色被稱為“魔鬼般的女人”

《東方不敗》中,當東方不敗從海底升起時,葉舞鳥散,飛沙走石當他/她初次遇到酩酊大醉的令狐沖,他/她從湖底講話來掩飾自己的男聲,同時也喚起子宮裡母子的親密。東方不敗既是父親也是母親,儘管遠古的母親是一個生殖崇拜的形象,“先於孩子關於閹割與性別差異等知識而存在。男孩想象中的母親就像自己一樣”(克里德)。東方不敗同時也與電影中更為真實的父權形象,與日月教被推翻的幫主任我行(任世官飾)不共戴天。他們的衝突起因於爭奪一本秘笈,這本秘笈透過閹割“他”但同時男性化“她”而使東方不敗功力大增。

林青霞在電影中的角色被稱為“魔鬼般的女人”

任我行的父親形象在他與李連杰飾演的令狐沖的關係中體現得最為明顯。令狐沖很明顯在追求他的女兒盈盈(關之琳飾)。東方不敗是個慾望的載體,令狐沖卻對她/他說:“我們之間不談愛。”這種對“母親”的拒絕預言著一種俄狄浦斯情結。致命的吸星大法、震天動地的大笑與比東方不敗更為殘暴的統治使任我行變成了一個更為可怕的角色。偏執瘋狂的任我行將令狐沖也打人死亡黑名單,電影結尾處倖存的英雄們因此不得不再次流亡天涯。令狐沖本來就對江湖愛恨交加,已經萌生退隱之意。

林青霞在電影中的角色被稱為“魔鬼般的女人”

儘管建立在性別錯認的基礎之上,東方不敗對令狐沖的吸引力正在於“她”提供了對險惡江湖的一種逃避,和一種充滿喜悅、情意綿綿(以及前俄狄浦斯式)的結合,正如兩人相攜飛過樹梢那幕中所體現的。我眼中的令狐沖遠非利薩·斯托克斯和邁克爾·霍韋爾( Lisa oldham Stokes& Michael Hoover)所描述的酒鬼與傻瓜(1999:105)。如果電影如張建德所認為那樣是“對男性英雄的固有模式的一種有力攻擊”(1997:200),那麼令狐沖似乎已經意識到男性英雄主義的某些侷限。然而,正如林青霞反英雄的變性形象帶來的顛覆性,電影的這種自我批評也將最純潔、最害羞的武打明星李連杰置於尷尬境地

林青霞在電影中的角色被稱為“魔鬼般的女人”

如果像羅蘭達·楚( Rolanda chu)所說的,東方不敗是一個卑賤的形象,該片對性別界限的逾越更為極端:林青霞的角色表現了一個“無法辨認的卑賤體”(1994:35),但片中的愛情敘述賦予其複雜性。當令狐衝前來探望東方不敗,他/她讓自己的愛妾詩詩與之共度春宵(因此令狐沖一直認為他愛的人叫詩詩)。東方不敗對詩詩說:“我要他永遠記住我”。後來在影片高潮處他/她以更為慘烈的方式再次表達了這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