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馴化野蠻人，並教他們數數

我在卡澤發現相當多的蠻族俘虜，展開蒐集語言標本的枯燥工作，對於最不重要的語言，我僅僅記錄數詞便感到滿意了，因為數詞很可能是原始形態的詞音，最適合檢視某種語言究竟是獨立發展而成或是衍生自其他語系。這項工作絕非我所愛，那些野蠻人無法理解我要求他們用自己的母語數數有何玄機，通常他們的反應是跳起來轉身跑開，不然就是呆呆地坐著，一言不發，可能以為我在嘲弄他們；一般來說，我們總得花上半個小時“瞎扯淡”，才能讓他們說出第一個數字，情況大概是這樣：

“聽著， 哎，老兄！用海岸區的話 （斯瓦希里語）我們這樣說一、二、三、四、五。”一一這時我會扳著指頭輔助瞭解。

“呼！呼！”野蠻人回答我，“我們叫做手指頭。”

“不對，不是啦。這個白人是想知道你們怎麼說一、二、三。”翻譯插嘴道。

“一、二、三個什麼？綿羊、山羊還是女人？”他用斯瓦希里語反問。

“不是， 只要用你們自己的話數一、 二、三隻綿羊，你們波喀族的說法。”

“嘻！嘻！白人想知道波喀族語做什麼？”

就這樣沒完沒了地問下去，直到我的耐心幾乎磨光了，他們才開始進人正題，而且一旦起了頭，便滔滔不絕說個沒完。

馴化的奴隸比較容易掌握，然而即使是面對他們，短短十分鐘也足以令最有學養的人疲憊不堪，而他們那種無精打采、前後不連貫的回答，無神凝望空氣的眼睛，難以剋制張嘴打呵欠的傾向，時不時點起頭打值睡，處處證明一顆差勁的腦袋很容易就操勞過度了。薩利姆會坐在那裡吃驚地瞪著我，忽然像是衣索比亞文法語言學家兼歷史學家魯道夫的導師阿巴·格里戈裡厄斯一樣，失聲大叫：“說實話，海岸區語言根本沒那麼複雜啊。”

我其餘的時間都花在準備行程上。上次伴隨我們前去烏維拉區的帳篷現在多了一件外罩，至於遠從桑給巴爾帶來的那頂軍用帳篷早已被惡劣的卡尼拿酋長蹂躪毀壞了，在一名巴格達壞蛋卜拉欣的幫助下，我用美國素面棉布做了一頂大帳篷，雖然只有薄薄的一層布料，卻在後來往東的回程中成為燠熱無比的煉獄。另外我為梯形帆多添了一層雙幅布，縫在圓頂上增加分量，於是這塊梯形帆變成圍欄樣的形狀，長十二英尺、寬八英尺、高六英尺（如果是比英尺就更理想了），呈半圓形的後半部以紐扣固定，前方則有藍色棉布門簾，用來阻擋外人的窺探凝視最有用。

這頂改裝的帆布帳篷質料輕又不透水，是快速行進時的模範營帳，但是我並沒有按照某些探險家的意見，用繩索將帳篷緊釘入旁邊的地裡，因為在這些地方依此方式所搭的營帳，不消一個星期就會爛穿。我們的三頂帳靠都備有大小吻合的結實竹竿，也各自有放置樁釘的皮囊，如果不小心看管，這些皮囊幾乎每天都會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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