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莽首詣更始，懸宛市，百姓共提擊之，或切食其舌。”——《漢書·王莽傳》
中國的歷史紀年中朝代迭起，帝王將相更是你方唱罷我登臺，但能夠在史書中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也不是每個皇帝的特權。如今電視上看到的更多的是記載較為詳細的明清朝。回望更遙遠的朝代，著墨越少，越具有神話色彩。
王莽生於公元前45年。但人們提到他，多半要提到他出生前兩百年的一段野史，似乎在這段歷史中，他的出生與之無不關聯。
“漢高祖斬白蛇”的傳說，記載於《史記》中。那是一段無法考證的過去。彼時的漢高祖劉邦，還是沛縣的一個市井青年，混了個當地的小官噹噹。
在一次押送犯人的途中，一個犯人半夜解手，卻面色慘白地跑回來，說路上出現了一條攔路的白蟒，令眾人驚恐。
蟒蛇對著他口吐人言：“你若殺了我，總有一天要把你的命還給我！”
劉邦嗤笑著說道：“這裡高山陡嶺，自保都來不及，哪有命還你？平地還命罷。”
蟒蛇怨恨地開口 ：“欠下的債，總有一天會還的。你砍我的頭，我也讓你斷頭，你砍我的尾，我就也讓你斷尾。”
劉邦大怒，既不斬頭也不斬尾，而是從中間劈開，將白蟒一刀兩斷。
漢高祖劉邦起於草莽，亂世中一手建立了西漢王朝，國祚綿延兩百多年。直至公元前45年，一個叫做“莽”的孩子出生了。
一切彷彿冥冥之中的註定。這個彷彿蟒蛇投生而來的孩子的出現，使得四百多年的漢王朝，有了一段十幾年的裂縫，從此分割為西、東漢，如同一條被“攔腰斬斷”的巨蟒。
說來也巧，王莽正好出生在西漢一個名門望族，與王室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
王莽先後擔任過黃門郎。射聲校尉，都是朝廷中比較重要的官職，他的叔父甚至上書要將自己的封地給他。朝廷上下沒有一人不稱讚他的人品。漢成帝十分重用他，認為他是個賢能的人才。
而享盡了名聲的王莽，卻做出了驚天動地的逆舉——謀反。
公元前1年，漢哀帝去世，王莽其時已經有了政治上的野心。為了籠絡民心，他並沒有顯露這一點，而是順應朝廷的意思，擁立九歲的漢平帝登基。
背地裡，他大力提拔附會自己的人，形成自己的黨羽勢力，趕走不配合自己的人，排除異己。
西漢末年，朝廷政治局面異常嚴峻，廟堂之內波詭雲譎，廟堂之外民不聊生。在當時的形勢下，王莽獲得了比較高的支援度。
由於他的表面功夫做得極好，不論是王室還是百姓都擁護他。當時的王莽，已是漢王室實際的最高掌權者。
而此時的王莽也徹底暴露了自己的野心。太皇太后無能，皇太子嗷嗷待哺，他在朝中的勢力如日中天。沒有什麼再能阻擋他成為皇帝。
公元8年，王莽逼太皇太后王政君交出傳國玉璽，自立為王，改年號“新”。這一刻起，他不再是攝皇帝，而是真正意義上的皇帝。
臣子謀逆，是一種極其惡劣的行為。在古人眼中，皇帝是真龍天子，而大臣是蟒，君臣有別，尊卑有序，低位者挑戰的權力巔峰，自古以來屬亂臣賊子，是會受到天罰的。
王莽名不正言不順的帝位，使得王朝的開端便搖搖欲墜。
王莽稱得上威嚴的領導，卻似乎稱不上是一位合格的帝王。
他頒佈的法例雖然思想先進，卻並不適合當時的社會情況，導致局面不僅沒有改善，反而變本加厲，從前愛戴他的百姓，也紛紛指責起新帝的無能來。
要知道，百姓並不在乎誰能夠稱帝。他們更在乎的是一頓飽餐、一夜好夢，誰能夠為他們創造美好的生活，他們就信奉誰。
帝王的責任過於重大，一直在背後假意體恤民生的王莽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曾經的假模假式再也上不了檯面，王朝的重擔遠遠超出了他所能應付的極限。
王莽為了新朝所準備的眾多改革，只適合他腦海中的理想國，並不適用於真正的情況，新朝的百姓無福消受如此烏托邦的想法，以至於法例形同虛設。這也是這個王朝短命的重要因素。
而王莽也實屬運氣差，內有憂慮，外有禍患。那幾年正好撞上了天災人禍、蝗災、洪水、戰爭毫不留情地席捲而來。他未能妥善處理這些災難，導致一而再再而三地失去了民心。
公元23年，王莽的壽命走到了盡頭，他一手建立的新王朝也隨他離去。他死後被斬首，懸於菜市場，被怨恨他的百姓拔去了舌頭，死狀不堪。
不論他生前是否想過做一個好皇帝，死後，他最大的標籤依然是篡位的亂臣賊子。
王莽死時，他的頭顱被東海校尉公賓就砍下，屍體被碎成碎片，死狀可怖。之後不知去向。
時隔三百年，關於王莽頭顱的去向，出現在了《晉書》中。裡面記載道，元康五年，隸屬王室的武庫起火，歷朝歷代收羅的寶物被焚不計其數，其中就有王莽的頭顱。
雖不知這顆骷髏頭中間經歷了怎樣的波折，但人們至少知道，它存在於世的最後很長一段時間內，被供奉在了皇室的武庫中。
王莽生前受人景仰，死後卻被萬人唾棄，死得毫無帝王尊嚴，甚至碎屍萬段。可想而知，他的頭顱被當成國寶收藏，絕無可能是圖吉利。那麼，又是因何被收藏三百年之久？
東漢王室將它收入倉庫，也許是為了鎮壓逆臣的惡靈，以防他轉生，再次作亂。
也或許是那遙遠的漢高祖斬白蛇的傳說，使得後人將王莽與神話傳說聯絡在了一起。復仇的蟒蛇轉生之人，他的頭顱會在半夜口吐人言，向人傾訴自己一生的幽怨嗎？
一個有故事的藏品，才會值得收藏家趨之若鶩。王莽的一生不夠光彩，但足夠精彩。
無論是什麼樣的立場，這些人似乎都有足夠的理由站在王莽的頭顱前，妄圖透過雙眼間空洞的骨隙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可天道輪迴，靠的是百姓生生不息，帝王兢兢業業。一顆已經死去百年的頭顱，又能給出什麼答案呢？——更何況，他自己生前都沒能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