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心痛的“最快樂死囚”,他被行刑時,監獄長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貝斯特監獄長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你站在那裡,透過厚厚的玻璃窗凝視著昏暗的房間。一個臉上帶著微笑的瘦小男人被綁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也不知道他為什麼在這裡。但你知道為什麼。當兩名警衛走出房間,牢牢鎖上身後的門,當坐在椅子上的年輕人最後一次對你微笑時,你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智商46

1915年4月29日,喬·阿里迪出生於美國科羅拉多州的普韋布洛鎮,他的父母來自敘利亞,是表兄妹。可能是由於父母近親結婚,喬雖然身體健康,但智力有缺陷。小學一年級的時候,他明顯趕不上同齡孩子的學習進度,甚至不會從一數到五,分不清顏色,說話很慢,超過兩個單詞的句子對他來說已經是太長了。第二年,校長告訴他父母,不要讓喬繼續上學了。

不上學的日子裡,喬每天都在鎮上閒逛。其他男孩經常欺負他,利用他,幹了壞事以後讓他背鍋。

隨著弟弟和妹妹的相繼出生,父母越來越沒有時間照顧和管教喬(他的弟弟智力也有問題)。

鎮上的人都看不起喬,嫌他蠢笨,建議他父親儘早把他“處理掉”。10歲時,喬被送進了一個專門接收心智不全孩子的“精神缺陷訓練學校”(其實就是一個精神病院)。經過檢查和測試,醫生確認喬的智商只有46,是一個“被動的追隨者,渴望取悅他人”。

把喬送走九個月以後,想念他的父母又把他接了回去。喬重新開始在鎮上游蕩。

1929年9月,14歲的喬在街上被一群比他年長的非洲裔男孩侵犯,一名碰巧路過的警察制止了他們的行為。這名警察給州政府寫了一封信,專門提到喬,說:“我今天早上把他抓了起來,最骯髒的事發生在了他身上……這個男孩必須被送回。鄰居們都很氣憤,他們害怕這個男孩,認為他永遠不應該被釋放……”

被戴上“性變態”帽子的喬又回了學校,很長一段時間被單獨關在一間屋子裡,接受監視和訓誡。

學校旁邊有一條鐵路,經常有學生乘火車逃跑。1936年8月9日,21歲的喬和另外三個人跳上了開往普韋布洛鎮的列車。

火車到達普韋布洛後,喬沒有回家,而是在火車站轉悠,其他人去了鎮裡。12日,三個人回到車站,帶著喬跳上了開往學校方向的列車。

喬沒有回學校,在接下來的八天時間裡,他不知道自己到過哪兒,也沒有人報告曾在哪裡見過他。

8月20日,喬出現在懷俄明州首府夏延市的鐵路車站內,他找到一份在餐車上洗碗的工作,隨著火車到達懷俄明州的阿徹市。6天后,火車準備向東行駛,因為不是正式僱員,喬無法繼續跟隨,僱他洗碗的女士開車把他送回了夏延鐵路站。

沒過多久,在距夏延80公里以外的拉勒米縣,喬被一名鐵路偵探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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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起兇案

在喬四處遊蕩這段期間,他的家鄉發生了兩件大事。

1936年8月2日,普韋布洛鎮居民,58歲的麥克默特里夫人和她的姨媽莎莉·克拉姆普利,在家中遭到襲擊。兇犯趁她們睡覺時闖入,用錘子行兇,莎莉死於頭骨骨折,麥克默特里夫人重傷。

13天之後,距離第一件兇案發生地點三個街區遠的地方,同樣是晚上10點左右,15歲的多蘿西·德萊恩和12歲的妹妹芭芭拉也遭到了類似襲擊。那天晚上她們的父母去參加一個慈善舞會,入侵者在姐妹倆睡覺時用斧頭襲擊了二人,多蘿西被姦殺,芭芭拉重傷昏迷。

根據倖存者的描述,兩起案件的兇手都是一名“墨西哥人”模樣的男子。

這兩起案件在當地引發了巨大關注,警方認為二者之間存在關聯,懸賞1000美元捉拿罪犯。西南部各地的警察迅速行動起來,積極搜尋一個“變態的瘋子”。

謎一般的審訊

喬被帶到拉勒米縣警長喬治·卡羅爾的面前。卡羅爾警長問喬從哪裡來,喬說:“普韋布洛”,這個回答迅速引起了卡羅爾的興趣。因為與普韋布洛鎮的警長阿瑟·格雷迪是好朋友,卡羅爾對那裡發生的案件有一定了解。

令人心痛的“最快樂死囚”,他被行刑時,監獄長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一個半小時的審訊以後,卡羅爾給格雷迪打電話:“我們這裡關押著一個自稱殺死了你們鎮上小女孩的人。他是個瘋子,不會讀也不會寫,給我們講了兩三個不同版本的故事。不過他似乎對小女孩謀殺案瞭如指掌,如果他就是你想要的那個人,我也不會驚訝。”

接到卡羅爾的電話,格雷迪驚得手裡的電話聽筒差點掉落——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找到兇手了,沒想到還有一個。

六天前,格雷迪抓到一個名叫弗蘭克·阿吉拉爾的墨西哥裔男子。弗蘭克35歲,曾被多蘿西·德萊恩的父親僱傭並解僱。警方在弗蘭克家發現一把斧頭,法醫鑑定斧頭與多蘿西頭部的傷口相符。面對證據,弗蘭克拒不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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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喬把所有罪行都認下了。8月2日那起案件,案發時他還在學校裡,根本不可能是他做的。

喬的話前後矛盾,不過卡羅爾不在意。卡羅爾對喬的審訊沒有留下任何審訊記錄,二人到底說了什麼,全憑卡羅爾一人轉述。

在人們眼中,卡羅爾警長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他曾參與過知名大案的調查,名字上過報紙,辦案經驗豐富,說服能力強,擅長與不同的人打交道。

卡羅爾花了三個小時,成功地讓格雷迪相信,喬就是他們要找的人。還沒等喬被移交給普韋布洛鎮警方,卡羅爾就迫不及待地向媒體宣佈,喬是兇手。記者來採訪時,卡羅爾已經創作出了整個故事,他詳細介紹自己是如何讓喬坦白的,還提供了不少有關犯罪的虛假細節。至於犯罪動機,卡羅爾說是由於“喬很卑鄙”。

弗蘭克和喬並不認識。可是當喬在格雷迪警長的辦公室見到弗蘭克時,他脫口而出叫道,“那是弗蘭克”。不知道喬是從哪裡知道弗蘭克的,他喊出弗蘭克的名字可能只是想討好某人,但在周圍警察的眼中,他和弗蘭克互相認識變成了實錘。

對弗蘭克的審訊也在繼續,9月2日,弗蘭克終於承認是他殺害了多蘿西。可能是為了減輕自身罪責,他試圖拉喬下水,讓人們以為二人是同夥。

弗蘭克版本的故事說,他與喬是偶然遇到的,他將犯罪計劃告訴了喬,喬同意參與。他們躲在多蘿西家門外,看著她父母離開。估計女孩們入睡了,二人破門而入,在女孩們的臥室,弗蘭克用斧頭砍了多蘿西好幾次,然後開始強姦她。這時芭芭拉醒來,大聲叫他們“滾出去!”,弗蘭克又用斧頭砍了芭芭拉,把她打昏。等喬也強姦了多蘿西后,弗蘭克再次用斧頭砍了多蘿西。離開多蘿西家以後,他和喬再也沒有見過面。

喬對弗蘭克的故事沒有異議。不論弗蘭克說什麼,有著討好型人格的喬都會附和的。

庭審

兩起謀殺案發生四個月以後,弗蘭克·阿吉拉爾因強姦,襲擊,謀殺多蘿西和芭芭拉受到審判。他同時也被指控襲擊和謀殺麥克默特里夫人與莎莉·克拉姆普利。

芭芭拉當庭指認,弗蘭克就是兇手,她沒有提及房間中有第二個男人,現場也沒人問。

指定給喬的律師名為弗雷德·伯納德。伯納德律師很負責任,他先是提出無罪抗辯,被駁回後又以喬精神錯亂為由表示不認罪。地方檢察官請了三位精神病醫生對喬進行檢查,他們一致認為喬“沒有能力區分是非,不可能以犯罪意圖採取任何行動”。

為了證明喬心智不全,也不能像正常人一樣思考,伯納德律師在法庭上問了他22個問題:

問:“你知道什麼是誓言嗎?”

喬:“不知道。”

問:“你知道富蘭克林·羅斯福是誰嗎?”

問:“你知道聽證會是做什麼的嗎?”

問:“你會寫字嗎?”

喬:“當然。”

問:“除了你的名字,你還能寫什麼嗎?”

喬:“不能。”

……

與伯納德律師相反,控方律師拉爾夫·尼裡試圖證明喬是在裝傻,他這樣盤問喬:

尼裡:“喬,你今晚要去哪裡?”

喬:“回學校。”

尼裡:“你為什麼想回學校?”

喬:“我喜歡那裡。”

尼裡:“你想做你喜歡做的事,是嗎,喬?”

喬:“是的。”

尼裡:“你喜歡女孩子嗎?”

喬:“是的(微笑)。”

尼裡召集了包括卡羅爾警長在內的四名執法人員出庭作證,卡羅爾繪聲繪色地描述了他與喬的對話:

卡羅爾:“喬,你很喜歡這些女孩,不是嗎?”

卡羅爾:“你認識好幾個女孩。”

卡羅爾:“如果你這麼喜歡這些女孩,你為什麼要傷害這兩個女孩?”

喬:“我不想的。”

(還有一些更不堪的問題,這裡省略)

憑三寸不爛之舌,卡羅爾說服了陪審團。陪審團認定喬心智正常,應該以謀殺罪受審。

儘管沒有直接證據證明喬與案件有關,他還是被判有罪,與弗蘭克同樣被判處死刑。

1937年8月11日,1000美元獎金被交給了卡羅爾警長和那個抓到喬的鐵路偵探。兩天後,弗蘭克·阿吉拉爾被送入毒氣室處決。

正義的監獄長

喬的最初行刑日期是1937年10月16日,後來被推遲,因為他遇到了一個極有正義感的監獄長。

監獄長的名字叫羅伊·貝斯特,因為同情喬的遭遇,貝斯特為他聘請到當時最好的律師蓋爾·艾爾蘭。在艾爾蘭律師的努力下,喬的行刑日期先後被推遲了九次,但他的最終命運始終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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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爾·艾爾蘭律師

在死囚牢房生活的一年半時間,對喬來說是一段非常快樂的時光。他像孩子一樣玩耍,把自己的金屬餐盤擦得像鏡子一樣光可鑑人,對著它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做鬼臉。他最喜歡的玩具是一輛大紅色能上發條的小汽車和一輛小火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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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火車是貝斯特監獄長和妻子送給喬的禮物,喬經常在牢房裡開車,每當車撞到什麼東西或者翻倒了,他就會大喊:“車禍!車禍!”

喬的火車在死囚牢房之間的走廊上跑來跑去,關在這些牢房裡的都是已經認罪的殺人犯,他們對喬很有耐心,火車跑到他們面前時,他們會幫喬攔住。

貝斯特說,喬是“死囚牢房裡最快樂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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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12月,喬在接受記者採訪時說:“我想和貝斯特監獄長住在這裡。”

“你不想回學校嗎?”記者問。

“不想,我想被判無期徒刑,和貝斯特監獄長一起呆在這裡。在學校裡別的孩子經常打我……我在這裡從來沒遇到過麻煩。”(這恐怕是喬一生中說得最長的一段話)

隨著行刑日期的臨近,無法完全理解死亡概念的喬感受不到一絲緊張,每天繼續坐在牢房裡,對著擦得鋥亮的餐盤做鬼臉。他對監獄長說:“不,不,喬不會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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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斯特監獄長為喬讀他的死刑判決書

1938年聖誕節前夕,貝斯特把喬帶回家和他的侄子們一起玩耍。

1939年1月5日,貝斯特問喬最後一餐想吃什麼,他說:“冰淇淋”。當天晚上,貝斯特給喬帶來了一盒雪茄和一大堆自制糖果,喬吃到肚子痛,把剩下的給了其他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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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喬在世界上的最後一天,他的母親趕來見他最後一面(他的父親於11個月以前去世)。看到母親哭得癱倒在地,喬感覺莫名其妙又不知所措,他轉身回了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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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餘下的時間裡,喬在抽雪茄,吃冰激凌和玩火車中度過。

為喬主持最後儀式的神父告訴喬,如果他放棄玩具火車,將會得到一把金豎琴作為回報。

進入毒氣室之前,喬停下來,將心愛的小火車交給了另一名犯人。他告訴對方,很快他就可以養雞和彈豎琴了,“就像神父告訴我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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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衛把喬綁到椅子上時,他咧嘴笑了。他的眼睛被蒙上眼罩,“再見,喬,”神父在走出門之前說。

毒氣由貝斯特監獄長釋放,這是他的職責。他忍不住哭了。

喬被埋葬在監獄墓地,一個被稱作啄木鳥山的地方。他的墓前豎著一塊牌子,上面把他的名字拼錯了(應該是Joe Arridy)。

令人心痛的“最快樂死囚”,他被行刑時,監獄長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他死後第二天,報紙上釋出了有關他的報道,標題是:23歲的“孩子”因謀殺而死。

能證明喬無辜的證據比比皆是,還有伯納德律師,艾爾蘭律師,貝斯特監獄長和精神病醫生們極力為喬脫罪,為什麼執法人員會視而不見,充耳不聞?根本原因,是當時那個社會看不起有精神障礙的人,把他們當作害蟲,螻蟻,隨意玩弄踩踏。

相比身體上的殘疾,心靈上的殘疾更可怕。

造成喬人生悲劇的罪魁禍首,非卡羅爾警長莫屬。他為什麼要誣陷喬?很多人認為他是想出名。他確實出名了,惡名。

如果喬活在今天,應該不會因為稀裡糊塗認罪而獲罪,即使獲罪入獄也不會被處死,因為死刑已經在科羅拉多州被廢除了。

2011年1月7日,喬被無辜處決72年後,遲來的正義終於抵達。科羅拉多州州長比爾·裡特宣佈給予喬完全無條件赦免,“恢復他的名譽是為了正義和尊嚴。”

一個名為“喬·阿里迪之友”的組織為喬立了一塊新墓碑,在他玩火車的照片旁邊,刻著“這裡躺著一個無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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