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孩子們的中考塵埃落定，我也掃了一眼試卷，感觸良多。
結合最近“國家重拳出擊校外補課”的話題，我又有一肚子話想說了。
來和大家閒聊一下我的觀點——還是那句話，
二寶爸的想法未必正確，僅代表個人觀點，僅做私下探討，希望能起到拋磚引玉的效果。
你們知道我的，我這個佛系躺平的爸爸，堅決反對課外雞血班（不包括藝術體育之類的素雞）。在我的理念裡，紮紮實實掌握好課內知識點，哪怕選擇裸考，依然能走上一條明晰且不算太擁擠的求學上升通道。
（就在前陣子的舊文《奧數要不要學？機構高階班要不要佔坑？讓二寶爸這五千字的肺腑之言，來給你解解壓~》，我就旗幟鮮明地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說心裡話，
國家的這套組合拳，我內心是舉雙手支援的，對我家這樣的普娃太友好不過了。
我甚至還冒著得罪很多雞血爸媽的風險，發了條朋友圈，重申了自己的觀點。
還截出幾年前的舊文裡的文欄位落，有些“得意”地暗示曰：嗯，你看，早在幾年前，我的觀點就和國家“上層意志”不謀而合啦，絕不是現在見風使舵話鋒一轉。
迴歸正題。
我為什麼不建議大部分的孩子去校外機構補課，大致有四點感想，不成系統，純屬個人觀點，說到哪算哪。
1、
最適合普娃的路，就是校內
不謙虛地說，我家姐姐當時考進去的，是全上海錄取率最低的民辦小學，沒有之一。
外面傳得很可怕，說這個學校簡直是雞娃大本營，人人都在外面雞血刷題，不然娃肯定跟不上，會遭末尾淘汰勸退，等等。
非也非也。
我女兒算是反例。
一路素雞四年多至今，在外面學過的課程裡，除了英文，全都是藝術和體育的玩樂專案，一分鐘的超綱題目都沒學過。
當然，佛系之下的成績肯定不可能拔尖，如果全校一起考課外奧數題，我女兒應該是倒數第一，題目都看不懂。
但學校平時的期中期末考，並不超綱啊，所以女兒偶爾還會給我來個98、99分的意外驚喜——能亦步亦趨地跟著大部隊，我很知足了。
就像我以前說的，
豐儉由人。
民辦牛校裡，的確有很多讓人仰望的牛蛙。
據二寶爸得到的內部資料：本校五年級裡那些過去會被華育提前自招的牛娃們，今年都轉戰三公考，並創下了錄取人數的新高，資料應該也能傲視上海灘；而被市北理、延安理等頂級公辦提前招走的牛蛙，數量也很驚人。
所以，有實力又有熱情的小學霸，課外補強掐尖都可以，我舉雙手贊成。
但那只是屬於top5%少數孩子的專利，在羨慕和佩服之餘，
家有普娃的我們，更需要準確的自我認知，踏實走好自己腳下的那條路。
2、
為何要超前？這明明是搶跑
網上，我看到一串看似振聾發聵的呼喊聲：
不讓機構補課，對學有餘力的學霸不公，對願意付出的雞血爸媽更不公平；
不讓機構補課，會讓家長更焦慮，孩子面對高淘汰率的中考，唯有去三校；
不讓機構補課，一對一上門會盛行，更燒錢，這就是不給窮人翻身的機會。
不讓機構補課，寒暑假期間，雙職工家長上班，難道讓孩子在家打遊戲嗎？
然而，我很想問一句：
在田徑比賽時，發令槍沒響就搶跑，會被判犯規離場，那為什麼還沒到教學進度時，提前把中考和高考的內容學完，這種搶跑就是合理的？
當有人破壞規則搶跑，讓孩子提前學以後，這個惡性迴圈的雪球越滾越大，後果就是，體制內的學校老師發現班裡孩子大部分學過了，教還是不教呢？
最後，只能很無奈地讓沒學過的孩子也去外面一起學，以校內為本的規矩蕩然無存。
有人會說，我家孩子學有餘力，讓ta在能力範圍內多學一點也有錯嗎？
沒錯，如果你願意在家親自上陣自雞，誰也不會攔著。
但你非要搶跑報班，讓那些按照正常學習進度不報班的孩子們怎麼辦？倒逼其他家長一起付錢報班嗎？如果別的家長沒有這樣的經濟能力呢，就活該孩子成績落後嗎？
這也是電視劇《小捨得》裡被很多人引用了的劇場效應——當所有人都補課後，每個人都苦不堪言，但大家的差距依然沒變，排名也沒變，補課只是補了個寂寞。
網上一個北大家長的感悟，也是這個理。
這種校外培訓帶來的激烈競爭，屬於無效競爭，所有人都付出了巨大代價，卻無法帶來整個社會效率的提升。
典型的雙輸，所有人都輸，滿盤皆輸。
還有個更辣眼卻也更貼切的“自宮理論”，其實和劇場效應是一個意思，你品，你細品。
也許又有人會說，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需要更早地開發孩子的智力和潛能。
時代不一樣了，學習工具和學習方式是變了，但智力發育和成熟的進度條並沒有變啊。
在上世紀中葉，從未聽說有什麼校外培訓機構，更遑論奧數這玩意。一切都靠學生的自驅力，輕鬆又上進。回頭看西南聯大時期的學子，可謂人才濟濟星光熠熠，各行各業都有很多精英。
正好給我的前同事丁元元同學打一個小廣告。他用心寫的這本關於西南聯大的訪談錄《不問西東：西南聯大在滬校友訪談錄》，推薦大家去買，非常棒。
就說我自己，當然無法妄自尊大地和西南聯大學子相比，但說得直白粗陋些，我也沒讀過任何課外機構，但一樣考上了交大附中和交大，甚至因為提前透過自招的關係，我在走過場的中考高考中，考分都比分數線高了一大截——
換而言之，就算裸考，我也能輕鬆進入心儀學校。
（舊文裡提到了這段往事《奧數要不要學？機構高階班要不要佔坑？讓二寶爸這五千字的肺腑之言，來給你解解壓~》）
無論是初中還是高中的那些內容，只要按照成長規律，紮紮實實按部就班地讀下去，到了那個年齡段，智力正常的孩子都能學會，為什麼非要小學刷完初中學科，初中刷爆高中科目？
是飽含求知慾的孩子，對語數外理化學科發自內心的熱愛，還是隻是功利性地想戰勝同齡人，以更大機率拿到名校的自招名額？
對知識，還是對名額的如飢似渴？答案不言而喻。
老虎來了，我不用跑的比老虎快，我只要跑的比你快就行。
（我很反感的衡水中學模式便是如此，這種軍事化的雞血模式，並無法改變整個河北省的大學招生人數，卻把整個河北的錄取分數線提高，讓河北考生的內卷達到慘烈的程度。我只要比衡水中學以外的考生考的高，那就夠了。）
何況，過度透支學習的熱情，進了大學後勁不足，無心學業，這種拔苗助長的副作用，想起來就不寒而慄。
來自一個雞血群的對話截圖，這也是一群雞血父母的共識：必須搶跑，搶先刷完高中內容，才能大機率進最好的那些高中。
3、
認清邊界，是否需要奧數？
今年的中考數學卷，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特別是杭州卷，因為過於簡單，據說讓很多整日在外面拼奧數的孩子痛哭不已，感覺白忙活了。
這份試卷簡單到什麼程度呢？壓軸題幾乎沒什麼步驟就證明完了。試卷其他題目也是同樣非常簡單，就是考察學生對基本概念和基本知識點的理解把握和熟悉程度。許多考生表示可以提前半個小時或提前更多時間就答完了。
不敢說未來幾年的數理化試卷還會不會那麼簡單，但
從整個趨勢看，國家在宏觀層面的政策舉措，是希望弱化數理化刷題的比重，而更看重孩子的綜合素質。
刷了三年，雞了九年，到頭來拉不開分差。杭州中考數學卷這樣的事情，我猜未來幾年裡還會在不同地區再度上演。
比如我們魔都，接下來的新中考變成了750分，科目也更多更雜，稀釋了數學物理這類科目的佔分比例。
表格來源：一葉目開
你說我雞娃是為了拿比賽名次，或是高階機構班和集訓隊名額，去拼名校的自招自薦名額。
我想說，如果真的是有肉眼可見天賦的，支援你陪伴孩子拼一把。若眼看著資質中庸的，真的沒必要再執著於奧數奧物這類課程。
在這片只適合少量頂尖牛蛙馳騁遨遊的紅海里，你強行去拼刺刀，投入和產出不成正比，就是紅海里的那滴滴泣血。按照現在網際網路電商流行的說法，ROI（投資回報率）太低，得不償失。
不好意思，又要拿二寶爸自己舉例了。
我剛進交大附中那會，自我感覺良好，不知天高地厚參加了一個復旦大學開設的奧物班。
運氣不錯，還考上了，每個週六早上坐99路公交，屁顛屁顛跑到五角場的復旦大學上課。
一開始興致高漲，很喜歡復旦校園裡鳥語花香的環境，感覺自己還能沾點好運，沒準以後也能考上這樣的頂級名校。
很快我就笑不出來了。
因為奧物班上的題目，我一個字都聽不懂。現在回想起來，第一第二節課就敲山震虎地開始教我們用微積分求導的思路，算一個非線性的對外做功的總量。
三節課後，我灰溜溜地離開了復旦的課堂，再也沒有去過，雖然我是如此迷戀邯鄲路。
因為我知道課程內容超越了我的能力邊界。或者說，
因為資質有限，我消化知識點的速度極慢，硬著頭皮學雖然也行，但會耽誤我大量的業餘時間，甚至耽誤我課內學習的主業。
我的一個物理大神同學則全然不同。
他學得遊刃有餘，居然可以用聽小說的感覺，去聆聽和享受每一堂課。
後來，他興致盎然地把整個奧物課程修滿了。高三那年，拿了全上海和全國的物理競賽一等獎，被交大聯讀班提前錄取，後來還入選了物理國家隊。
這樣的人，就是為物理而生的。
那種天賦根本不需要你去尋找，而是光芒四射，讓你眼睛都睜不開。
所以，天賦這東西，就是老天爺給的，真的沒有，無需強求，而是改變方向，去尋找孩子身上其他的閃光點。
就像我在舊文《看了高考作文題目裡“沉澱”二字，我想說說培養孩子愛好這件事~ | 二寶爸聊教育》裡寫的，“熱愛”才是我們孩子的“成長密碼”，三百六十行，只要ta喜歡，我們就歡欣鼓舞地鼓勵和陪伴。
社會任何職位都需要人去做，我的孩子若是當個愛鑽研美食的大廚，或是DIY能力極強的修車高手，我也會為之自豪，真的。
4、
雞試題，不如雞學習態度
我看到一句很扎心的話，話糙理不糙：
孩子是去上高中還是三校，是清北還是一本，又或者是落榜，都取決於他們自身的努力和真實的智商。
我認同這個觀點。
尤其是自己在交中和交大的七年裡，身邊高手如雲，我遇到太多頂級天才了。以我的觀察看，
那些成績出色的同學，幾乎所有人都是一路自雞上來的，有發現問題、總結規律以及一套專屬自己的學習方法。
父母起到的作用，並非拘泥於細節上的具體題目，而是家庭學習環境的營造，或是學業規劃上的大方向把關。
一對一補課，在孩子低年級時效果還不錯，但隨著年紀越大，補課效果反而越不明顯。說得直白點，越到高年級，刷題效果越與雞血無關，而是取決於智商，以及昔日培養的學習習慣。
二寶爸在大學期間做了好幾年的家教，既有振奮人心的成功案例，也有不堪回首的失敗往事。
對每一個孩子我都是用心的，但效果卻天壤之別——在我看來，
最大的不同，在於學習習慣和學習態度的判若雲泥。
成功往事就不多“嘚瑟”了，二寶媽就是我最好的“金字招牌活廣告”，我也在以前文章裡得意洋洋寫過，把她輔導進了心儀的985大學。
不是二寶爸有多厲害，而是二寶媽本身就有很好的家教背景和學習習慣，我一點就通。
（家教往事歡迎重溫我和二寶媽拍攝的愛情MV小電影《又到教師節 | 今天，“為人師表”的二寶爸求你們給我點個贊~》）
我也曾輔導過一個奉賢南橋的高三小男生，謙虛靦腆又很好學，吸收能力很強，把我給他的兩本“學習寶典”徹底消化後，成績突飛猛進，也考上了心儀的211大學。
而一個不太願意回憶的家教往事，是我曾經給一個調皮的初三小男生上過幾個月的一對一數理輔導課。
據他媽媽說，對這孩子已經是“死馬當成活馬醫”了，試過十幾個家庭教師，全被臭小子趕跑了，沒有一個人撐過兩節課。
錢不是問題，但沒人鎮得住他。
我很擅長和孩子打交道，也不信邪，就接了這活。
第一節課不到十分鐘，我意識到，我遇到了一個長著天使面孔的小惡魔。各種整人手段就不多說了，這孩子有一百種辦法讓老師們落荒而逃。
但我也不是好欺負的。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我很快找到了這個熊孩子的軟肋，或者說切入點：他喜歡打遊戲和打籃球。
為了讓他能跟我好好學習，我一個踢足球出身的人，狠狠心答應陪他在室內打十分鐘小籃球，再上五十分鐘課。然後再打十分鐘籃球，繼續上課。（你沒看錯，房間裡有籃球場，這家人的經濟實力你應該懂了）
小傢伙很認可我這一套，居然打完球之後聽課還挺認真。他說，我是唯一一個願意陪他打籃球的家庭教師。
後來，為了接近和討好這熊孩子，我甚至還假借買參考書的名義，在一課一練的教輔讀物裡，偷偷夾進了他喜歡的籃球遊戲光碟和籃球雜誌。
但我和他約法三章，必須認真上好課，我才陪他玩。
那段時間，補課效果很好。
我甚至在想，如果我能在初一就遇上這孩子的話，我有信心讓他喜歡上數學和物理。
可惜留給我的時間太少了，沒多久就中考了。
後來我戰戰兢兢打了個電話給孩子媽媽問成績，果然不盡人意，雖說我補的數學物理課比之前提升了一些，但終究距離分數線相去甚遠。
而我沒有補的化學課，小傢伙只考了個位數分數。
聽到分數後，我有點沮喪，有點難受。倒是孩子媽媽一直在安慰我。
我至今還記得電話那頭孩子媽媽的一聲嘆息：
我們夫妻倆忙於做生意，基本沒管過孩子的學習，從小就沒有養成好的習慣。很感謝你這大半年的幫助，但孩子交給你時太晚了。都怪我們。你不要難過了。
再後來，聽她媽媽說，找親戚幫忙讓小傢伙借讀在田林當地最好的高中，打算努力跟一下，實在不行就安排出國。
我內心特別遺憾。孩子的父母知書達理，也有很雄厚的經濟實力，只是沒有意識到花時間精力介入孩子的日常學習中，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
有些東西，不是靠砸錢請名師刷題，就可以的。
但好在這對父母並沒有責怪和遷怒於別人，而是一直在反省自己。我相信亡羊補牢未為遲也，他家孩子除了調皮搗蛋以外，總體還是個懂禮貌也頭腦活絡的富二代，只是開竅懂事晚了點。如果能去國外，也是個不錯的人生選項。
祝福他吧。
好了，二寶爸絮絮叨叨的觀點陳述，就寫到這啦。
一言以蔽之，我不是不同意孩子們在外面學習，而是機構補課只適合兩種孩子：
要麼校內實在跟不上，要麼學有餘力足以掐尖。
我們絕大部分的普娃，就沒必要花精力和財力，在這些所謂的超前搶跑之上。
和美國打著素質教育幌子的“奶頭樂”不同，我們的隔壁鄰居韓國，奉行的是東亞文化裡那種瘋狂補課的軍備競賽。這一次，我真心希望中國的這一輪課外補習禁令，會起到應有的效果，不要走韓國的那條老路。
還是那句話，佛系不代表渾渾噩噩地躺平。“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去校外補課，並不代表我們做父母的不去努力，不去奮鬥。
紮紮實實學好校內知識，緊跟老師，緊跟大部隊，依然有屬於我們考上好高中好大學的康莊大道——
前提是，讓孩子們都站在同一個公平的起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