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臟病痊癒後母親突然失蹤,問起父親,他反應讓我起了疑

1

救護車鳴笛的聲音劃破了夜空。

車剛停在急診停車區,醫護人員迅速抬下擔架,放在事先準備好的病床上,一路小跑衝向手術室。

張斌與妻子宋媛跟跑在床邊,寸步不離地握著床上閨女的手,到手術室門口,夫妻倆被攔下了。

急診醫生匆匆趕來,一看是他們,埋怨地說:“你們怎麼又把人送來了?”重重嘆了一口氣,似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夫妻倆心急如焚,痛苦的臉上滿是羞愧和無奈,醫生大步走進手術,門被重重關上。

但這並不是長久之計。醫院已經下過三次病危通知書,要麼回家等死,要麼轉院。

醫生苦口婆心地說:“人救回來了,但她目前的狀態撐不了多久。你們還是要儘早轉院,”

張斌和宋媛臉色灰沉,宋媛“撲通”跪在地上,拉著醫生的白大褂哭,“醫生你救救我閨女吧,她才十歲!”

“不是我不幫你,是醫院真沒有條件。”醫生說掏心窩子的話,“我們這裡就是普通醫療所,根本沒資格做心臟移植手術。”

張斌把妻子攙扶起來,看醫生走遠了,悄悄說:“明天,我去把自己賣了吧,賣的錢給樂樂轉院,做手術。”

妻子剛被攙扶起來的身體又坐在地上,緊緊握著丈夫的手,指甲像要掐進肉裡。

2

張斌七拐八拐進了衚衕,在一個破敗的院門前停了車。

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張斌貼著門縫“吱吱、吱吱”學起了老鼠叫,不一會兒門開了小縫,露出一個賊眉鼠眼的腦袋,“沒人跟著吧?”

張斌使勁搖頭。“放心吧,沒人跟。鼠哥,你說的那事兒,我想試試。”

“明天早晨6點,醫院做大全套。”

“啥意思,要體檢?那體檢費用誰出?”

“當然你出,難不成老子出?事成後都能給你報回來。讓你老婆一起去。”

張斌回家後壓根兒沒提要妻子去,只說第二天體檢,妻子一聽主動要求一起去,“你一天到晚都在開車,身體說不準兒哪有毛病。我也檢查一下,多個選擇。”

“我啥毛病都沒有,你就別去了。”張斌除了愛好喝口小酒,沒別的不良嗜好,平時連感冒發燒都很少,他自信自己沒毛病。況且這送死的事兒,他捨不得宋媛去。

但擰不過宋媛,就讓她陪著一起。

體檢結果很快出來了,張斌竟然不過關,妻子體檢全部正常。張斌拿著體檢報告不敢相信。

這意味著,妻子和閨女,只能選擇一個活下來。他真恨不得自己去死。

反倒是妻子安慰他,“能用我的命換樂樂的命,我願意。你好好帶樂樂,等她長大了帶她來看看我,就算我不認她,不記得她,你也告訴她,媽媽愛她。還有,我也愛你。”

張斌握著妻子的手,哭得說不出話來。張斌是個糙漢子,和宋媛結婚十多年,只知道把賺的錢交給宋媛,從來不知道直白地說愛她。

以為愛是放在心裡的事,根本不用拿出來說。沒想到開口說的時候,就是生離死別。

張斌頭一次覺得人生真窩囊,沒有絲毫的能力去保護想要保護的人。

“不要告訴樂樂我走了,不要讓她有負擔,要讓她好好活著。”宋媛叮囑著,張斌抹著眼淚點頭。

3

按照行規,張斌見不到買家,更不知道妻子去了哪裡。約定的那一天,妻子被加長版林肯接走了。

樂樂終於可以像普通小朋友一樣,又蹦又跑又跳,而不必擔心隨時會猝死了。

只是樂樂再也沒有媽媽了。

宋媛被接走的那一天,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是張斌幼稚地跟在車後跑,然後車子轉彎了,張斌被甩下了。

宋媛以為自己永久地死去了,但是她沒想到自己還會醒來。她的眼睛能看到外面的世界,肢體能感覺到她被一個年長的男人緊緊抱著,耳朵能聽見自己的聲音說,“爸爸!”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男人的聲音帶著哽咽,不停輕撫宋媛的後背。

宋媛新的人格叫艾曼,是金融大鱷艾成的獨女,艾成強迫艾曼繼承家業,但艾曼從小喜歡音樂,無心經商。

近幾年父女倆更是為此吵得不可開交,艾曼決定自殺挑戰艾成的底線,艾曼算準了,父親一定會心軟,父親一定會救她。

艾成果然不惜花重金救閨女。

之所以在幾百個販賣者中選中宋媛,是因為宋媛與艾曼長相有三分相似,年齡相仿。

艾成給重新復活後的艾曼起了新的名字,叫艾珊,對外宣稱是一直養在外的私生女,再也不強迫她經商,不干涉她搞音樂。

宋媛居住在艾珊的身體裡,跟著艾珊享用世界最頂級的食物,穿最華貴的衣服,一雙手彈出流暢的鋼琴曲。

那一雙手,曾經是在路邊的小廚房裡,幫老闆調冷盤、端盤子、刷碗的手,竟然彈出了宛如天籟的音樂。

雖然已經年過三十,但是在營養師、美容師、醫美團隊的幫助下,肌膚又恢復了二十多歲的吹彈可破,追求者從二十多歲的小夥子到三十歲的成熟男人到四十歲的成年大叔,絡繹不絕。

宋媛雖然不能說話,無法表達自己的感受,但她覺得宛如天堂。彷彿她並沒有死去,只是換了一種方式,繼續活著。

美中不足的是,艾珊喜歡上20多歲的天才鋼琴師,但艾成為了商業聯姻,逼迫她嫁給40歲的商業大鱷,並威脅,她若再任性自殺,他決不再救。

不過這在宋媛看來,根本都不算煩惱。

相比之下,宋媛前半輩子彷彿白過了。每天被餐館小老闆欺負,卻還得祈禱小老闆生意興隆,不然以她高中畢業的積分,連找個正式工作的資格都沒有;

一家三口擠在張斌爸媽留下來的平房裡,連獨立衛浴都沒有,最討厭大冷天去外面上公廁,又髒又臭,脫了褲子被凍個半死。

想到這裡,宋媛又想到了樂樂。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

曾經宋媛最大的心願是樂樂一生健康,如今樂樂做了心臟手術,宋媛更盼著她能抓住求學這唯一的道路向上爬。

樂樂剛上小學時,學校老師為全體學生做了智商測試,要選拔和重點培養超常兒童,這也是孩子們積分飛漲,升入上流社會難得的機會。

樂樂智商測試132分,遠超正常水平,但因為先天性心臟病全都耽擱下來了。

如今樂樂身體恢復了,希望張斌能抓著樂樂,透過遴選的快速通道,努力進入躋身高積分的行列。

自從樂樂做完手術,她總是問媽媽去哪裡了,張斌先是騙她說,媽媽回老家了,時間長了不得不說,媽媽走了。

樂樂不相信媽媽會丟下她,但是又隱隱約約把自己有錢做手術了與媽媽走了聯絡在一起。媽媽一定是用什麼辦法換了錢。

我心臟病痊癒後母親突然失蹤,問起父親,他反應讓我起了疑。

張斌對此事總是三緘其口,這變成了樂樂的心結,尤其進入青春期後,樂樂變得沉默而叛逆。

有一天張斌被老師請到辦公室,說樂樂的作業沒寫完,作業本上畫的都是琴譜。

張斌一聽就著急,在辦公室,當著老師的面揚起手就給樂樂一巴掌,“你畫的這是啥玩意兒?一點用都沒有!送你來學校,就是讓你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好大學,找個好工作!”

樂樂抬著半邊腫著的臉,用怨恨地眼神看著張斌,“你除了讓我學習還會讓我做什麼?”

張斌又揚起手,但這一次他打空了。樂樂從辦公室跑了。

張斌給老師保證,回家以後肯定好好教訓樂樂,讓她回學校好好上課。

出了學校,張斌先是去拉活,沒辦法一天不幹,一天就沒有口糧。

車好不容易蹭到體育館門口,已經人山人海了,現場交通如同癱瘓了一般。

張斌這輩子別說音樂會了,連電影院都沒進去過幾次。記憶中看電影還是與宋媛戀愛時。

張斌隨便瞅了一眼,發現所有的商品上都印著宋媛的照片,熱血馬上湧上了腦門,他搖下車窗問一個商販,“這是什麼?”

“艾珊全國巡迴音樂會,北京是最後一場!T恤80塊一件,便宜了,你看看這做工,回去洗了不掉色,大叔來一件?”

艾珊?明明就是宋媛!三年不見,她怎麼成了鋼琴大師了?

張斌發現整條路上的小商販都在販賣宋媛,立刻上網查了查——艾珊商業巨擘陳董的未婚妻,音樂界不可多得的奇才。

網路上的宋媛穿著剪裁得體的裙子,坐在鋼琴前,猶如尊貴的女王,那一雙給張斌和樂樂做飯、洗衣服、做家務的手,遊走在黑白琴鍵上就像靈活的精靈。

那一刻張斌有一種衝動,想停下車進去看一眼他曾經的妻子。但聽到黃牛票只有VIP,已經炒到上萬塊了,夠他和樂樂三個月的伙食費了,張斌就放棄了。

見了又能怎樣呢?他的宋媛已經永遠地死去了,活著的只有艾珊。

張斌晚上回到家,發現樂樂還沒有回來,給樂樂打電話也一直沒有人接,張斌又生氣又焦急,唸叨著等樂樂回來了,得好好教訓她一頓。

5

等到快12點樂樂終於回來了,張斌心裡著急,但黑著臉反問,“你還知道回來!?你去哪兒了!”

“我去找我媽了!”

張斌一愣。

經常上網的樂樂做完手術後不久,就在網上找到了媽媽。媽媽嫁給了富商,還彈起了鋼琴。每當樂樂想媽媽的時候,她就自學琴譜,手指在桌子上彈奏。

樂樂太想媽媽了,好不容易等到媽媽開演唱會,樂樂買不起票,就在門口等。

可是沒想到,“她不認我了。”樂樂恨恨地看著張斌。

樂樂心裡憋屈,不知道是在恨自己,還是恨張斌。不知道是怪自己不該生心臟病這種富貴病,還是怪張斌沒有錢,媽媽才不得不另嫁他人。

樂樂朝裡屋走去,把象徵門的簾子使勁一拉。

其實平房就一間,只不過樂樂長大了,張斌在屋子中間拉了簾子,樂樂住裡面,張斌住外面。

張斌追了進去,“你把話說清楚!”

“你不會不知道我媽換了名字,還重新嫁了人吧?你為什麼不讓我學鋼琴?我做手術的錢哪兒來的?”

“你說什麼?”張斌開始緊張,他答應過宋媛,從未和樂樂說過宋媛為什麼會離開。

“我媽為了換手術錢攀上富商,我做手術的錢都是他給的!我媽是因為你沒本事才被逼走的!”

啪,張斌的巴掌落在樂樂的臉上。這是同一天,張斌第二次打樂樂。

剛打完張斌就後悔了,樂樂說得對,張斌若是有任何其他的辦法,又怎麼會讓宋媛去送死?

“你打我呀!你怎麼不打死我!你一天到晚就知道出車,出車完就知道喝酒,喝完酒就知道逼著我學習,你要是有本事,我媽也不會離開我!”

張斌年紀大了,有夜盲症,追了兩步不知道被什麼絆倒了,藉著手機電筒的光追出衚衕,遠遠地瞧見樂樂橫穿馬路。

“小!心!”張斌在後面喊著,然後親眼看見高速行駛的轎車把樂樂撞了出去。

救護車一路鳴笛去了最近的醫院,奔向手術室的急診醫生正是當年勸張斌轉院的醫生。

張斌一時腿軟跪在了地上,若樂樂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怎麼對得起“死去”的宋媛。

張斌佝僂著身子跪著爬在地上哭。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原點,他這麼努力怎麼還是擺脫不了命運的魔障。

張斌不知道,演唱會結束後,艾珊與工作人員一起離場,原本計劃透過VIP通道直接坐車離開,沒想到粉絲太熱情堵在通道門口,大家拿著T恤,拿著CD紛紛請艾珊簽名。

沒想到突然有一個小姑娘從人群中擠過來,喊了一聲“媽媽”。

宋媛看著樂樂恨不得立刻把她抱在懷裡,孩子長高了,長大了,只是怎麼眼底多了憂傷。

但宋媛的胳膊抬不起來,嘴巴張不開,她雖然活著,但早已失去了對身體的支配權。她感受到自己皺了眉,本能地向後錯了半步,立刻有保安圍了上來。

周圍的人對樂樂投去奇怪的目光,她又叫了一聲“媽媽”,但宋媛被艾珊控制著,又向後退了半步。

樂樂還想上前,被保安攔住了。艾珊快步離開了,宋媛連回頭看一眼的權利都沒有。

她吶喊,她不甘,但就算她傷盡心,流盡淚,也不會有人聽到,不會有人看到。

這一刻她才真正明白,她付出的是什麼。

她付出的不僅僅是她的身體,她的意志力,她的支配權,她放棄了做母親的權利,才換回她的孩子繼續活著。

她聽見樂樂在身後喊,“媽!媽!你不認識我了嗎?”她的心都碎了,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是真的死了。就是一個活死人。

她想回頭和樂樂說,媽媽愛你。但她什麼都做不了。

手術室的燈滅了,樂樂撿回了一條命,但再也動不了了,高位截癱,除了腦袋可以轉,身上沒有地方可以動了。她遂了張斌的願,再也彈不了鋼琴。

張斌在病房門口抽了自己好幾個大嘴巴,不怪孩子喜歡那勞什子曲高和寡的玩意兒,是自己沒有本事培養孩子。

醫生說,目前沒有任何技術可以讓癱瘓患者重獲新生。

可他不信,他跪在醫生面前,把頭在地上磕得“叭叭”響。

醫生趕緊去攙扶張斌,摸著良心說:“我就是個小醫院的小醫生,我的知識所限,真的沒有辦法,你若實在不信,去大醫院試試?”

張斌買了一輛輪椅把樂樂接回家,當著樂樂的面,張斌戒了酒,總是儘量在愁苦的臉上擰出笑容,用貧瘠的廚藝變著花樣給樂樂做飯。

揹著樂樂的時候總是偷偷從兜裡掏出小二,他必須喝一口,才能挺住,不被命運打趴下。多少次眼淚就快湧出來,又被逼回去。

出事之後過了一週,樂樂才開口,說的第一句話,也是唯一一句話,“你還不如讓我去死。”

被困在一個動彈不了的身體裡,餘下幾十年就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發呆,這樣和活死人有什麼區別?枉費了媽媽當初為自己安排的心臟手術。

還不如當初就不要救她。

而且曾經還抱著希冀,媽媽不得不離開她,媽媽還愛著她,可是現實告訴她,媽媽已經有新生活了,媽媽是個公眾人物了,媽媽不要她了。

樂樂的心也跟著碎了,體會到一種生不如死的痛感。

張斌又去找鼠哥。

7

又過了兩週,樂樂開始絕食,滴水不進,一心求死。

無論張斌好說歹說,她就是不吱聲,不張口,全當自己死了。張斌好話說盡,又威脅恐嚇,絲毫效果都沒有。

終於失去了耐心,硬掰著樂樂的嘴往裡灌粥,樂樂被嗆了好幾口,突然說:“爸,我不想喝粥,我想吃排骨。”

張斌趕緊去燉排骨,一刻都不敢耽誤,燉好端給樂樂。

樂樂確實很久沒吃東西了,狼吞虎嚥,張斌連剔骨頭都來不及緊趕慢趕往前喂,邊喂邊用袖子抹眼淚,他以為樂樂終於轉性了。

沒想到樂樂吃著吃著開始乾嘔,瞪圓了眼睛像是喘不上氣,她被骨頭卡住了喉嚨。

張斌趕緊拍樂樂的後背,讓樂樂把骨頭吐出來,但高位截癱的樂樂再也不會咳嗽,她只是張著嘴巴,用囫圇不清的嗓音說:“我,想,去,死。”

張斌慌了,趕緊打了120,醫護人員趕來時,樂樂紅著眼眶瞪著張斌,喘著氣用喉嚨掙扎著說:“我想去死!”

張斌手忙腳亂跟著醫護人員去了醫院,卻不敢和樂樂那絕望的眼睛對視。

說到底是當爹的沒本事。

一籌莫展之時,鼠哥來了,樂樂正在睡覺。自從出事後,張斌就寸步不離守著樂樂,兩個人在床邊說話,鼠哥說,“有人想要樂樂。”

張斌以為宋媛活過來了,又想起她閨女了,要接過去照顧了。

沒想到是另外一個家庭,有個腦癱患兒,和樂樂一樣大,已經在一年級連蹲了六年,妻子充滿內疚,從抑鬱發展成精神衰弱,差點自殺。

丈夫愛妻心切,私自決定給孩子換個核心,說不定妻子就好了。

不少窮苦家庭都想把自己孩子送去,但男主人受夠了腦癱患兒,他想要個聰明的孩子,要求被選中的孩子智商必須要過130,樂樂因為智商高才被選中。

鼠哥說完了,張斌愣愣地沒太聽明白,“是讓樂樂的靈魂住在別人的身體裡?”

“是人格,手術是講科學的,別說靈魂那麼俗套。能蹦能跳,還能受高等教育,一下就變成上層社會的人了。”

“那條件呢?”張斌不敢相信天底下還有這好事。

“條件很簡單,樂樂的記憶會進行更換,她再醒來後,只會記得新的爸媽,再也不會認識你和宋媛。

“也不用擔心智障兒童,那個人格就死了。就像富家女住進宋媛的身體裡,宋媛死了一樣。”

“科學不是都說是人格沉睡嗎?”

“和死了有分別嗎?你糾結這個幹嗎?”

“哦。”張斌半天才迴應了一聲。

“別說我沒第一個想著你,這單生意多少人打破頭都在爭。”鼠哥拍著張斌的肩膀。

“這是你能給樂樂一個全新人生的唯一機會。就算樂樂沒出交通事故,她跟著人家,也比跟著你強一百倍。”

這一刻,張斌覺得自己不僅沒資格做丈夫,連做個父親的資格都沒有。

張斌瞧了瞧睡著的樂樂,那麼可愛的孩子,以後就再也不是自己的孩子了。張斌問鼠哥,“樂樂的靈魂給他們了,身體能不能還給我?”

鼠哥笑張斌就是人窮見識短,現在有錢人都追求長壽永生,心智永存,只有窮苦人才念著一把骨灰。

不值錢的人生當真就如一把灰,揚風一吹就沒了,連一絲痕跡都留不下。

鼠哥走了,張斌給樂樂掖被角,看見樂樂閉著眼睛,眼淚卻流了出來。

樂樂什麼都聽見了,她心底最深處的擔憂成真了,媽媽沒有攀富商,媽媽沒有拋棄她,媽媽為了她,放棄了自己的生命。

樂樂的心揪成一團,內疚像海水一樣把自己淹沒。要是她早點意識到就好了,她一定乖巧聽話,一定好好學習。

樂樂睜開眼睛,叫了一聲,“爸,我想學習,霍金可以寫出時間簡史,我也可以。”她不僅要替自己好好活,還要替媽媽好好活。

張斌笑了,自宋媛走後,第一次由衷地笑了,樂樂是個好孩子,值得他和宋媛付出一切。

晚上樂樂熟睡後,張斌簽了字,讓鼠哥把她帶走了。

好孩子值得更好的未來,他張斌給不起的未來。

雖然樂樂走了,但張斌還是睡在家裡一進門的地方,屋裡的簾子一直沒有卸下來,這樣每次張斌回家都會覺得樂樂還在。

每次出車在路上,看見十二三歲的孩子,張斌總會想起樂樂,然後忍不住猜,到底哪個身體裡住著樂樂的靈魂。

樂樂去了新的家庭,改名叫欣欣,寓意欣欣向榮。

我心臟病痊癒後母親突然失蹤,問起父親,他反應讓我起了疑

她有了金牌一對一家教,從小落的課很快追回來,展現出驚人的數學天分,代表學校去各省參賽,還進入國家隊,去了美國、英國比賽。

不知道為什麼,她特別喜歡彈鋼琴,父母也是不惜重金請了名師培養,甚至為她爭取到拜訪音樂新秀艾珊的機會。

樂樂並不知道自己佔了別人的身體,也不知道身體裡還住著另外一個天真的小朋友。

小朋友好開心,因為媽媽再也不哭了,爸爸媽媽再也不吵架了,全世界都愛她。小朋友可以永遠待在被保護的城堡裡,自娛自樂,唱唱跳跳。

相比之下,沒了老婆孩子,張斌覺得自己的靈魂也跟著沒了,不開車的時候就在屋裡喝小酒,對著手機看宋媛,不對,是艾珊的鋼琴影片。

日子長了,張斌都不敢相信,那個天使一樣的女人曾經是他的老婆。張斌常想,如果宋媛還活著,如果宋媛也能看到一切,她會不會後悔嫁給張斌,會不會慶幸換了一種人生。

張斌覺得自己做得最對的兩件事,就是賣了自己的老婆,又賣了自己的孩子。

他也想像英雄一樣,挺身而出解決所有的困境,但實際上,即使他每天勤奮下場拉活,他也像水泥一樣被鋪在地上,對命運的碾壓毫無還手之力,只有長久堅毅的忍耐。

一切就像一場夢。

我心臟病痊癒後母親突然失蹤,問起父親,他反應讓我起了疑

直到有一次鼠哥主動來找張斌,說最近風聲有點緊,他再做一單就準備跑路了,問張斌賣不賣。

鼠哥為了儘快給買主找到好的貨源,自掏腰包拉了幾十號人去做體檢,張斌渾渾噩噩也去了,而且體檢結果竟然是正常的。

張斌拿到報告時,整個人都傻了。怎麼會是正常的?之前明明尿檢不合格啊。

當初體檢前擔心體檢不過關,宋媛還讓他徹夜保持清醒,說這樣可以保持機體活力,導致第二天體檢時整個人都暈暈乎乎的。

張斌恍然大悟,宋媛騙了他。張斌當初就覺得自己身體不會有毛病,根本沒想到體檢不過關。宋媛是心疼他,捨不得他。

張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卻再也沒有宋媛的肩膀可以依偎。

在網上張斌查到艾珊的老公在北京有好幾個豪宅,他常常開去那邊,在別墅區門口,一蹲就是大半天。但是連當年拉走宋媛的那輛加長林肯都再也沒有出現過。

一個冬天的傍晚,張斌又去了富人區,他看見小區門口有個與小區極不相稱的包裹,遠遠看去是個棉布,進出的車似乎沒人注意到這個棉布。

張斌好奇,連片落葉都沒有的乾淨富人區,怎麼會有個布包裹?

走近一看才發現,是個嬰兒。

臉凍得紅彤彤的,哭聲孱弱,衣襟上鮮紅的血跡還未乾。與樂樂小時候咯血的症狀一模一樣。

是個苦命的孩子啊。以為被丟在這裡,就會被好心人撿去,改變一生的命運吧。

可惜張斌在馬路邊瞧了好久,壓根兒沒有人停下車瞧嬰兒一眼。

張斌想了又想,猶豫了又猶豫,計程車都開走了,又拐回來。

我心臟病痊癒後母親突然失蹤,問起父親,他反應讓我起了疑

他瞅著那孩子,既怕跟著自己,自己無力救治,耽誤了孩子的一生,又怕自己再不抱起,那孩子當場就要被凍死了。

猶豫半天,哼起了從宋媛那裡學會的鋼琴伴奏的旋律,張斌抱起了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