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鐵《航海往事》

到底是要嚴格“海禁”，還是要放開海上貿易？在這個問題上，明朝政府一直都很糾結。鐵腕“海禁”的朱紈自殺後，明朝也殺了極力主張海上貿易的“倭寇”汪直。

汪直根本不是日本人，他其實是著名的徽商，有的文獻也把他叫王直，歷來爭議很大。不過他的侄兒和義子都姓汪，汪簡寫成王的可能性很大，而王誤寫成汪的可能性是沒有的，所以我覺得他還是姓汪比較靠譜。

汪直最早是販私鹽的，靠走私發了家，主要在東南亞一帶活動。後來，他發現日本條件特好也，是他真正的舞臺，於是，就放棄了東南亞市場，轉而進軍日本。

那時，他的主要業務是把生硝、硫磺和絲棉之類土特產販運到日本。這些東西都屬於軍火一類，當時，日本諸侯正在混戰，對這些東西需求很旺盛，汪直的生意就越做越大。後來，他乾脆長駐日本，在那裡留居了大約20年。

在日本，汪直的基地在平戶港，手下部眾有數十萬人。盛時，他戰船無數，勢力非常大，遍及整個日本及東南亞地區。由於他在日本經商時，往往非常誠信，以義取利，因而，受到人們的普遍歡迎，稱他為“淨海王”。

那時，汪直也是東海的“大哥大”，打上他的旗號，則可在東海通行無阻，海盜們從不敢搶劫。由於他很講信譽，被日本人視為典範，有不少日本人加入到他的麾下，學習經商本領。

為了維護自己的海上利益，汪直決不允許海盜勢力存在。他依仗自身強大的實力，肅清了多股在日本、東海地區橫行的海盜。同時，他多次上書明廷，力主發展海上貿易，請求停止“海禁”。

不過，明朝廷不理會他的上書，實行武力征剿。經過幾次努力失敗後，明廷改換手法，逮捕了汪直徽州老家的妻兒老母做人質，逼迫他就範。

明廷當時有個力主“海禁”的兵部尚書叫胡宗憲，也是徽州人，應該算是汪直的老鄉。胡宗憲很清楚，倭寇作亂的幕後黑手是汪直，其餘的人並不足慮，只要把他拿下，一切就都好辦了。

於是，胡宗憲決定對汪直實行招安，他以老鄉的身份，派人給汪直傳遞了善意，並把汪直的老母和妻兒從監獄中釋放出來，安置在杭州。

胡宗憲給汪直傳話說，如果他本人能回到中國大陸，放棄在海上的經商活動，可以保證他的生命安全。胡宗憲還派遣使者前往日本，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千方百計勸說汪直。經過兩年多耐心說服，汪直動了心，他回覆說，自己同意明朝的招安，願意回到中國大陸。

嘉靖三十六年（1557年）十月初，汪直率領1000多個“驍勇之倭”，來到了舟山群島。但他不敢上岸，雖然明朝官方反覆勸他，他還是再三猶豫。後來，明廷答應派出一名官員當人質，留在他的船上。

他看明廷還是有誠意的，汪直決定上岸談判，接受招撫。他雖然受到胡宗憲的熱烈歡迎，但上了岸，一切就不再由他做主了。

當時，胡宗憲確實是很想招安汪直，很想利用他的力量平定各路海盜。但胡宗憲有政敵，不允許他對“倭寇”頭子太軟弱，還說他收了汪直數十萬兩白銀的鉅額賄賂。

胡宗憲百口難辯，只好附和大多數人的意見，把汪直抓了起來。汪直的養子得知他被誘捕下獄後，誅殺了明朝的人質。在給汪直報仇的名義下，他們四處出擊，一時海上情況大亂。

明朝政府當時做了兩手準備，一方面繼續監禁汪直，並不釋放，另一方面，也給了他特殊禮遇。具體情形，就如同軟禁一樣。明朝政府把汪直關押兩年，本以為沒了首領，“倭寇”就會自行解散。但效果不大。

“倭寇”不僅沒解散，反而越來越猖獗。最後，明朝政府決定處決他，以震懾“倭寇”。不過，明廷知道汪直只是個徽商，處決他的罪名並不是海盜，而是叛國投敵，指責他“背華勾夷”。

嘉靖三十八年（1559年）的一天，汪直被帶到杭州的法場，但他並不知道自己就要被殺，去的時候，還是用轎子抬著的。等到了法場，汪直才知道自己就要被殺，但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他提出希望與兒子再見一面，衙役同意了，把他兒子帶到面前，父子倆抱頭痛哭。汪直嘆息著說：“我死了不要緊，恐怕兩浙的百姓又要受苦了。”說完，伸頸受刃。

事實上，汪直從不認為自己是“倭寇”，更不認為自己叛國。在明廷打擊“倭寇”時，他主動要求在海上與政府聯防，承擔“抗倭”重任。他認為自己只不過是做點買賣，從沒有侵擾百姓的事情。

他在監獄中寫自白書時，除了詳細開列自己“為國捍邊”的種種事蹟外，還提出開放海禁的主張，他認為這麼做才能有效遏制“倭奴”。

汪直死後，“倭寇”失去控制，開始大肆殺掠，東南沿海秩序一時大亂。明廷官員對海商鎮壓的同時，對百姓也乘機搜刮，令沒有海上貿易收入的兩浙老百姓苦不堪言，汪直不幸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