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公智斷花和尚案(民間故事)

太原有個叫張亮的富商,家中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叫金姑,嫁給城裡一個姓李的人,但丈夫早死,金姑年紀輕輕便守了寡。二女兒叫玉姑,許配給城裡一個姓曹的人。但因曹某隨其父到廣東各地去做生意,久久未歸,所以玉姑雖已到了出嫁年齡,仍未出閣。

過了兩年,附近人紛紛傳說,曹某父子在廣東沿海某地遇強盜,財物被掠,父子二人也被殺死。張亮聽了,便與玉姑商量,想讓她改嫁給別人。玉姑聽後,堅執不允,說道:“大街上的流言蜚語不可信,不如再等一些時日,有個確實的訊息。再說我已許配給曹某為妻,怎能再嫁別人。嫁雞隨雞,嫁犬隨犬,曹某若真有個好歹,我也同姐姐一樣,守寡便了。”

張亮不聽,逼玉姑改嫁,玉姑不再說話。於是張亮喚來媒人,將玉姑又許配了附近一個叫姚平的人,聘禮已送來,吉日已擇好,只待人洞房拜天地了。

忽然有一天,張亮家門前急匆匆來了一個蓬首垢面衣衫檻褸的青年人,請求見張亮。張亮來到門前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此人正是前兩年傳說已死的曹某。張亮忙請他進客廳,置灑席,又令下人們備湯水及新衣讓曹某沐浴。

諸事畢後,曹某告訴張亮,自己隨父親這兩年在南方作生意。起初非常,但後來忽然遇到一樁公案,結果為打官司花了全部錢財,還受了不少罪,父親因此心中鬱郁不快。競然一病不起,撒手歸西了。臨終前囑咐曹某速回太原。投奔張亮,與玉姑完婚。同時向張亮借些錢財,把自己的棺木運回家鄉,不要讓自己成了他鄉之鬼。

張亮一聽,心想,他家現如今是財盡人亡,我將玉姑另嫁他人果然不錯,否則跟了這個窮酸過日子,豈不誤了我女兒的終身。但眼下發愁的,是怎麼想個辦法打發了這小子。於是嘴上有一搭無一搭地與曹某說話,心裡卻打開了算盤。

曹某進門後,張亮家的婢女們都認出了他,於是就有腿勤嘴快的丫環跑到後房告訴了玉姑。玉姑聽後,狂喜,拿過剪刀,一刀剪斷了與姚平成親用的紅綢,說:“這回可用不著你了。”

到了晚間,玉姑先讓隨身的小丫環去打聽清楚曹某住的屋子,然後趁夜色已深,眾人都已安歇,一個人悄悄溜出屋門,來到曹某的門外,輕輕敲了敲。

曹某開門一看,見是玉姑,甚為吃驚。想起古訓“男女授受不親”,急忙欲轉身迴避,玉姑卻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說:“你不必如此,父母早已將我許配與你,我與你乃明媒正娶,並無見不得人事。但我父如今嫌你貧苦,又為我另選夫婿。我既己聘為君婦,又豈能更事他人?只是現在情勢緊迫,我二人如欲結為夫婦,必先私奔,遠走他鄉。然後尋機而做,仍歸父母膝前。你看如何?”

曹某此時尚不知玉姑另嫁事,聞言大驚,拉住玉姑的手細問究竟。玉姑於是將以往從前的事說了一遍,又說自己本意是與姚平成婚當夜,即以布帛束頸自殺,以示一女不事二夫之志。如今老天可憐,得見曹某,誓與他同生共死,終生廝守。

曹某聽罷,長嘆一聲,兩眼發呆,愣愣地好大一會兒沒說話。玉姑急問他為今之計,曹某又嘆道:“世態炎涼,人情薄如紙,也就不去管他了。只是我如今窮愁潦倒身無分文,縱想攜你遠走高飛,又如何能夠呢!”

玉姑聽罷,微微一笑道:“郎君不必憂慮,我平時多有積蓄,現已隨身帶來。我二人即便行萬里路,錢財也花費不盡。”曹某聽了,面上剛有喜色卻又一臉疑雲。

玉姑忙問緣故,曹某說:“雖然盤纏有了,但來日方長。你是千金小姐,而我今日則已淪為一窮漢。況且瞻望前程,也不見有一絲半點兒的光亮,假若我終生都是而今這付窮模樣,又怎能養活你這位嬌小姐?”

玉姑正色答道:“你也太過憂慮了,哪裡有男子漢大丈夫一輩子鬱郁不得志,窮愁落魄呢?再說,我方才已言明自己從一而終,窮也罷,富也罷,我一輩子守著你就是了。”

曹某聽了,雖受感動,但仍猶豫不決。玉姑恐時間長了,被人撞見,於是不斷催促他,曹某這才和玉姑收拾了東西,趁黑夜從後花園的角門溜了出去。

在路上,他們商議先投奔玉姑的姐姐金姑家,到那裡先躲一躲,然後再徐圖計議。到了金姑家門口,將門一打,裡邊有個丫環問:“誰呀?”玉姑說:“我是玉姑,我姐姐金姑在吧?”這時金姑也已走到門邊,但並未開門,只是問道:“妹妹這麼晚來有什麼事?”玉姑不加掩飾地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遍。金姑尋思了一會兒,隔著門說:“你和曹郎遠走他鄉,我也贊同。只是父親發現你們逃走後,十有八九首先會到我這裡來尋找。依我之見,你們不如快快到別處躲藏。如果在我這裡藏身,無異自投羅網。”玉姑聽罷,覺得姐姐說的十分有理,於是隔著門謝了姐姐,與曹某又投別處了。

張亮正在家中睡覺,忽然有丫環敲門來報,小姐不見了,家中遍尋不著。張亮急忙披衣下地,出門察看。這時有僕人慌慌張張前來說,曹某也失蹤了。張亮一想,準是二人趁夜私奔,不禁勃然大怒。他喚集僕人,準備前去捉回。張亮尋思他們第一個落腳點恐怕就是金姑的家,於是帶眾人齊撲金姑家而來。

到了金姑家把門一敲,金姑又來到門邊,問是何人。張亮喚女兒開門,並把玉姑私奔的事說了一遍。但金姑並不開門,只是回答道:“剛才妹妹果然和曹郎一同來到我家,求我藏匿,但我沒有應允,他們已經往別處去了。您率眾人快去追趕,一定能追上。”

張亮聽後並不相信,又見金姑不肯開門,心中更是生疑,於是說:“他們一定藏於你處,速開門,不要再為他們支吾。”

金姑也忿忿然說:“逃走的人你不追,非要進我家幹什麼!”

張亮怒火中燒,舉鞭打門說:“再不開門,便破門而入!”

過了好一會兒,金姑才將門開啟,張亮率眾人一擁而人,四處亂翻亂看,竟然空無一人。張亮心裡不禁十分懊喪,心想金姑也許真的沒有收留他們。

就在張亮率眾人準備離開時,他忽然抬頭看見金姑坐在一隻大木櫃上,一動不動,也不起身相送。張亮生疑,要開啟木櫃看看究竟。金姑卻說:“這個櫃子封鎖已有多年,且年深日久,鑰匙也早已丟失不見,沒辦法開啟。”

張亮大喝一聲道:“住口!奸人必在其中。”令僕人們將木櫃抬回。金姑攔阻不住,只能眼睜睜地瞧著木櫃被抬走了。

張亮率眾人將大木櫃抬回家,用鐵棍撬開一看,不覺同時發一聲喊,一個個目瞪口呆:原來木櫃中躲著一個渾身赤裸一絲不掛的和尚,而且口眼緊閉一動不動,已然死了!眾人這一驚可非同小可,紛紛議論道,原只是去捉人,如今卻弄出一場官司來。

張亮緊鎖眉頭思前想後,突然得到一條妙計,不禁變憂為喜。原來他想兩日後玉姑就將與姚平成婚,現而今玉姑脫逃,不知何往。正苦於無法向姚平交待,不如就將這死和尚喬裝打扮,穿上玉姑的衣服入殮,告知姚家玉姑忽患暴疾而亡,豈不是個絕好的主意!想到此,即令僕人們將死和尚從櫃中取出,給他穿上玉姑的衣服,頭頂帶上女人的假髮髻,然後停屍堂中。並即刻派人去附近寺廟請來和尚,唸經超度,又同時派人去姚家,告知玉姑暴死,因為時辰不好,所以不能拖延時日,必須在天色微明時即入棺,姚家不必來人了。這樣安排了以後,張亮自以為得計,安稱合來,也頓時覺得睏倦無比。於是他吩咐了家人們幾句,自己便回房去歇息了。

靈堂裡,請來的一群和尚唸唸有詞,喋喋不休。旁邊的僕人們因為跟著張亮東奔西跑,個個腿軟筋麻,睡意朦朧,聽著和尚們千篇一律的誦經聲,更使人昏昏欲睡。不久,靈堂裡的誦經聲和鼻息聲即響成一片,此起彼伏,除此以外,倒是一片寂靜。

然而就在此時,在暗淡的燭光下,只見棺中的死和尚似乎動了一下,幾個和尚大為驚訝,疑心自己因睏倦看花了眼,揉揉眼再看,卻見那死和尚又動手又是抬腳,冷不丁的,竟然一下從棺中坐了起來。他的身影映在被燭光照得恍惚迷離的慢帳上,顯得分外高大,猙獰、恐怖。

誦經的眾和尚大叫起來,抱頭鼠竄,這時僕人們也被驚醒,一見那死和尚正欲從棺中走出,不禁齊聲大喊:“炸屍了!炸屍了!”紛紛跑進旁邊的屋室,並把門牢牢拴上。這下卻害了唸經的眾和尚,他們摸不著門路,不知到哪裡藏躲,東奔西撞,最後總算摸到了大門,哄嚷著逃了出去。隨身攜來的各種唸經超度用的法器也丟了一地,狼狽無比。

原來這棺中的和尚並未死去。只是當時昏厥而已。這和尚是城中一座大寺廟的僧人,因為幾次到金姑的家裡去,為金姑的亡夫作超度而認識了金姑。金姑長得雖不是天資國色,卻也有幾分模樣,和尚見了不覺心動,意欲將她勾引到手。金姑生性風流,卻又青年守寡,長夜難熬,心裡也早有意思。兩人一來二去,眉目傳情,不久便成了好事,難捨難分。當天夜裡玉姑前來投宿時,金姑正與和尚行雲雨之事,所以不能開門,將玉姑拒於門外,並花言巧語將玉姑支走。等到張亮來後,定要進門,金姑無可奈何,只好將和尚藏於木拒中,暫且躲避一時,沒想到張亮竟帶人將木櫃抬走。

和尚事出意外,十分恐懼,加上在木櫃中閉置的時間太久,無法喘息,所以昏然如死。在靈堂中被風一吹,漸漸甦醒,於是伸手抬腿,坐起身來,看見眾人狼奔鼠竄,不知何故。環顧四周,見有許多哀詞紙錢,自己身下躺的乃是靈床,不覺自問道:“我是死了嗎?”掐掐大腿,疼,知道自己未死,放下心來。繼而低頭一看,見自己身上穿著女人的衣服,心裡更加詫異。他抬起身子,想站起來,又覺得兩腳不象平時那麼自如,低頭看去,原來腳上穿了一雙女人的小腳鞋,難怪又緊又尖。和尚把鞋脫了,扔到一邊,光著腳摸出大門,想回到自己住的寺廟。他走了一會兒,見旁邊有一豆腐店,裡邊燈光明亮,磨豆腐的聲音不絕於耳。和尚覺得十分口渴,於是上去敲門求些水喝。

豆腐店的店主姓莫名五,開啟門一看,見外邊站著一個身穿華麗服裝的女子,心想她恐怕是哪個大戶人家逃出來的小妾。莫五將和尚帶進門,剛要給他倒水,莫五的女兒卻叫起來:“這個壞男人,假扮成婦女的樣子,要幹什麼!爹爹你老眼昏花,連男女都認不出來,還把這個壞傢伙往屋裡帶呢!”

原來莫五的女兒雖然只有十五歲,卻乖巧聰慧異常,一眼便看穿和尚是個男人,故此喊叫起來。莫五一聽大驚,順手抄起一根棍子,上前就揍。和尚忙跪地求饒,願意把身上穿的戴的都留下。於是莫五找了一身布衣和布鞋,和尚則脫下女衣及首飾。莫五催和尚換好衣服後,即將他趕了出去。

和尚垂頭喪氣地往廟裡趕,快到寺廟時,忽然見月光下路邊蹲著一個女人。再仔細一瞧,原來這女人是屠夫王二的媳婦。屠夫王二的家就住在寺廟旁邊,所以和尚認識王二和他媳婦,走近前去,才發現這女人正在路邊草叢裡小解。

王二的媳婦生得有幾分姿色,又善調情,平時和尚對她就十分有意,只苦於沒有下手的機會,眼下正是天賜良機。和尚於是快步上前,王二的媳婦初時嚇了一跳,及至看見是和尚,倒安下心來。和尚邊調戲邊動手腳,王二媳婦也不大推拒,於是和尚摟著她進了王二的家,二人上了床,便翻雲覆雨地快活起來。

二人正在銷魂之際,忽然大門一響,王二卻回來了。見二人正在難解難分,王二大怒,舉刀撲來,和尚大叫饒命,王二哪裡肯聽,一刀結果了性命。王二又舉刀欲殺女人,女人跪地連連求燒,反正和尚已死,死無對證,女人就說是和尚逼她如此。王二被女人花言巧語如此這般地一說,也軟下來,遂放了女人一條性命。

原來王二每天天未亮時即肩挑豬肉趕到市場,今日走了不多遠,忽想起忘記帶秤,所以急匆匆返家取秤。沒想到正撞見和尚弄他老婆,一時大怒,殺了和尚,然後乘夜將和尚屍體扔到寺前井中,自己依舊到市場上去賣肉。王二賣完肉後返家,只聽街坊四鄰紛紛在那裡說,寺前井中發現有一和尚屍體,現已報官,官府馬上要來查驗,井邀王二同去看熱鬧。

王二一聽,不覺兩腿發軟眼也花了起來。心想萬一官府要查出是我做的,可怎麼是好。心裡一怕,便乾脆收拾東西,悄悄溜出家門,一走了之。王二後來逃到交城,開了個酒鋪謀生,雖是小本生意,買賣倒還紅火。常來的眾多酒客中,有一美少年,他三天兩頭常來喝上三杯兩盞,趕上店裡客人不多時,王二也常過來陪他喝一會兒。一來二去,二人相熟起來,無話不談。有次王二喝醉了,無意中說出了自己殺死和尚一事。少年聽了,也不置可否,只是點頭而已。

這位少年正是玉姑的丈夫曹郎。原來曹郎之父臨終前,曾拉著兒子的手,流著淚說:“人情冷暖,大都是憑著貧富而定。我死後,你去投奔玉姑的父親。如果他能收留你,不悔婚約,你就算有個安身之處,不用到處飄泊。萬一他嫌你貧困,不肯接納,我還有個朋友你可去投靠。他就是交城縣縣令陳公,他與我為生死之交,我想他斷斷不會把你拒之門外。”言畢,伏枕上作書。書罷,交與曹郎,又說:“拿著我的書信求見陳公,他一定會幫助你,但你也要勤謹努力,好自為之。”說罷,長嘆一聲,魂歸九泉。

所以曹郎和玉姑出逃後,便投奔陳公來。曹郎假稱自己已娶妻,而妻家貧無立錐之地。故隨自己一同前來。陳公果然念舊,留曹郎在府中做個文筆小吏,但對他的薪律從優,從此曹郎和玉姑總算有了安定的生活。一年多後,陳公從交城縣令升任太原知府,曹郎也隨其同往。

陳公到任後,審理前任留下的積案,其中一件最為棘手的就是和尚被殺案。

原來自從井中發現和尚屍體後,前任太原知府便親加勘驗,他見和尚身上穿著普通人的衣服,不禁心中生疑,道:“和尚應身著僧衣,現身穿布衣是何道理。”於是令附近百姓們辨識。有人認出這是莫五的衣服,便向官府舉報。於是捕吏們將莫五收捕,認定他有殺人嫌疑。莫五大叫冤曲,捕吏們不聽,搜其家,欲得兇器。不想兇器未得,卻搜得華麗的女子衣服和金銀首飾若干。

知府認為莫五開個小豆腐店勉強餬口,家中不應有這等華貴器物,其來歷定有問題。這時張亮家炸屍一事,也已由里正報官,知府懷疑衣服手飾是女屍身上的穿戴。傳張亮上衙門一認,張亮連說:“正是小女的東西,正是小女的東西。”於是知府讓張亮與莫五對質,莫五仍稱冤枉,說:“昨天夜裡我正在磨豆腐,忽然外邊有人敲門,開了一看,見一身穿華麗外衣的女子站在門前討水喝。我將他引進屋,覺察他是一個男人,心想他男扮女裝肯定心懷不良,舉棍要打,他卻跪地求饒,願將身上的所穿之衣及一首飾與我換一布衣布鞋。我與他交換後,他即出門不知所往。我怎麼會知道這是張亮家的衣物呢。”

張亮聽了,雖然明知莫五說的是真情實活。卻不敢承認那女屍其實就是自己用和尚裝扮成的。因為那樣一來,自己就成了殺死和尚的兇手。於是他一口咬定,說:“我女兒明明死後又炸屍,怎能說她死後又變成一個和尚!我想一定是死人炸屍後到處亂跑,跑到莫五家門口又僵仆於地,莫五趁機扒走我女兒的衣物。”

知府於是對莫五用刑,起先莫五還咬牙忍著,無奈“人心似鐵,官法如爐”,幾次大刑過後,莫五怎麼咬牙也無濟於事了。只好承認自己殺了和尚。再動刑,又承認自己扒走了女屍的衣物。問將和尚屍體扔到何處,兇器在哪兒,莫五卻又信口胡編,說不出個所以然。因此官司拖了一年多,至今未決,成了一件懸案。

近來知府因為某事被御史參了一本,朝廷將其罷免,陳公繼任,審理積案,看到這件案子時,認為莫五已是一個年近六十的老人,一夜之間又殺人又掠物,不合情理,其中必有可疑,於是叫集手下的文書們共同商量。曹郎閱著宗卷,見案件發生的年月日後,大為驚訝,回家後告訴玉姑。玉姑聽了,也說:“此案發生的月日,正是當初你我逃亡的當夜。案中又有我的衣服首飾,必與我有關,你將卷宗取回家,待我細觀。”

第二天,曹郎將卷宗取回,交與玉姑細看,看畢,夫妻二人慢慢推想猜測其中的緣故。玉姑說:“當日我既然與你私奔,父親尋我不獲,也許會向姚家人託詞說我暴死,以了結婚事,這倒很是合乎情理。但又哪裡來的什麼炸屍,使人迷惑不解。”玉姑以手托腮,想了半天忽然叫道:“有了!我父既然向姚家人謊稱我已死,卻又苦於沒有屍體,一眼便會被人看破,於是以重金賄賂和尚,讓他穿上我的衣服,戴上首飾,偽裝成女人,然後等夜深忽然起立,詐為屍變而逃走。半途中口渴難忍,卻忘記自己身穿女服而叩門求飲,這也在情理之中。如此說來,莫五以前的供詞是真情實話。那麼殺死和尚的又當是準呢?”

玉姑又略想了想。將手掌輕輕一拍,叫道:“必是我父親!他怕僧人走後,洩漏了秘密,所以又暗暗派人將其追殺。如此,此案可結,只分可憐我的父親。”

曹郎聽後,沉吟半晌,忽然拍掌大笑道:“說的對,真是一語道破天機,依你所言再加推斷,那些請來唸經誦佛超度死人的和尚們,三天兩頭見死人,豈有認不出活人死人的道理!如此看來,必定這些誦經的和尚們也被你父親買通,眾人暗中相互照應,以詐屍遮人耳目。至於殺死和尚的兇手,我早已知道是誰,並不是你的父親,你不必擔心。此案馬上就要真相大白。”

第三天,曹郎向陳公將事情經過以及他和玉姑的推測詳述了一遍,陳公當即升堂,傳張亮問話,問張亮案發當日情形,張亮仍供述如前。陳公又問:“你女得何病而亡?”張亮答:“暴疾而亡,不知何病!”陳公再問:“詐屍後,屍體跑到什麼地方?”張亮低頭答道:“這應當問莫五。”陳公笑道:“此事不須問莫五,我還你女兒如何?”言畢,即派人請玉姑出見。玉姑緩緩來到堂中,立於書案之後,遠遠地朝張亮拜了一拜。隨後又向張亮說:“案已大白,爹爹不要再事遮掩,自討苦吃。”言畢,又款款地走到屏幕後邊去了。

張亮大驚失色,於是將當夜發現女兒私奔,去金姑家索討,搬回木櫃,櫃中有一死和尚事原原本本地說了一遍。陳公即時派人傳來金姑,問櫃中和尚是何來歷。金姑身至州衙,已是膽戰心驚,絲毫不敢隱瞞,於是將自己與和尚私通事供述出來。至此,全案真相大白。

陳公派人依曹郎指點的地方去捉拿王二,不幾天,差人從交城將王二帶到。陳公升堂一問,王二不打自招,陳公將其打入死牢,此案遂結。從此,陳公斷獄如神的美名開始在當地傳揚開來,而其實此案所以能破是靠了許許多多的巧合和偶然,這就是一般人所不知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