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世上的奇女子,老司機也未必懂你

你是世上的奇女子,老司機也未必懂你

南芥雪耳作品

原創:程藝之 臍橙內容

因為我的職業關係,我每天都可以接觸到各種各樣的客人。我是一個茶館店主,我每天在店裡,看著進進出出的客人,有時聽著嘈嘈雜雜的談話。

茶館,就是一雙眼睛,更是一雙耳朵,因為這是一個情報收集站。

形形色色的故事,每天在茶館裡迴圈交替。

每天進進出出或熟客或陌生人給這個不大的功夫茶舍增添了不少有趣的故事。男人女人,年輕人中年人,各行各業,人生百態在這小小的茶館滋生。

沒人能說的清的事事非非,都在一壺茶,一杯盞之間劃過無盡的起起落落的喜怒哀樂。方寸之間濃縮社會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寫照,客來客往,一些遠近濃淡的情分。

他們各自聚散離合的命運中都有道不完寫不盡的愛與哀愁,一曲紅塵中的路途都會在這小小的茶館中找到各自的影子。

茶館有四間面積不大的房間,靠東面一間的茶室採用日式陳列,榻榻米配上竹藤小桌,年輕人喜歡,尤其是女顧客,她們盤腿坐在榻榻米上抽菸喝茶聽音樂閒聊著些私密的悄悄話。

“巴豆”這個丫頭是我開店以後認識的,這個曾經的客人,是我現在的朋友。我一直說她是個奇女子,一直想記錄她的故事,三年來,無從開始。

第一次見她是三年前的夏天,她和幾個朋友來喝茶,剛一進門就覺得很眼熟,也許她也覺得眼熟,我們只是禮貌的笑笑。巴豆個子不高,一米五的樣子,一雙小眼睛眯成一條縫,笑起來還有雙下巴,面板微黑,可是整體五官的搭配還算可愛。

後來巴豆來的很頻繁,也許是我這裡比較安靜,主要有軟軟的摺疊沙發椅,她最喜歡雙腿一盤,窩在沙發椅上玩遊戲。我一直以為她最多20歲,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個三十多歲的女人。

我的茶館沒有包廂,都是開放式的格局,客人聊天時,我總是不經意的能聽到。巴豆每次來都會帶不同的男人,那些男人歲數看上去都比較年長,有的斯斯文文,有的一臉橫肉。

我總能隱隱約約的聽到他們聊天的內容都是生意往來,好像是進貨賣貨,又好像是投資融資之類,每次都是她買單,無一例外。那時,我常想,這個女人不簡單!

後來,和我熟悉了,也就隨意了,經常一個人就來了,還會給我帶各種好吃的。原來,在我剛開店那會,她就是我隔壁酒館老闆的合夥人,只是她很少來,所以見過幾次,總是記憶不清晰。

我問她,怎麼自己有店,卻來我這裡消費,她說一言難盡,到我這裡談事情比較安靜,我大概也明白了原因,不再多問。

我總是習慣讓客人主動訴說,我從不打聽,反而這樣可以收集更多資訊。

兩個月後,隔壁酒館就轉讓了,她幾乎天天來我店裡消磨時間,有時候一個人,有時候約朋友來,奇怪的是,再也沒有年長的男人,她約來的都是小鮮肉。

有時候她會叫那些小鮮肉和我一起聊天,慢慢的,我和小鮮肉們也成了朋友。她會詳細的詢問我店裡的裝修,傢俱的購買之類的,我都會毫無保留的告訴她。

很快,她告訴我,她要開一家新店,是個民謠酒吧,裡面的裝修風格居然和我店裡是一模一樣的,唯一不同的只是她開酒館,我開茶館。

她第二個酒館開業那天,我帶了禮物去捧場,彷彿進到自己的店裡一樣,一個酒吧,竟然選擇的是茶館的桌椅和裝修。她笑眯眯的給我說,我們可以做商業聯盟,辦會員卡兩店通用,我說我不喜歡搞商業化的活動,還是耕好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不到三個月,她的新店關門了,還因為店裡的小鮮肉和鄰居打架,賠了醫藥費。店鋪沒有轉讓出去,被房東直接趕走。

之後的一個月,她失蹤了,可是身邊的小鮮肉卻經常來找我聊天,我得知那個酒館是巴豆東拼西湊找了四個小鮮肉入股才開業的。小鮮肉們開始在我耳邊發牢騷說巴豆的壞話,主要矛盾是巴豆自己一分錢不投資,全靠小鮮肉們東拼西湊,然後她就給對方畫大餅,複雜的猜疑鏈,複雜的組團,最終導致失敗。

男人是非起來,絕對無底線,能把一顆洋蔥剝離到極致!

一天晚上,巴豆突然來店裡,“我約了朋友他們一會要來坐坐,我在這等一會。”巴豆夾著一股寒風推開玻璃門嘻嘻嘻地說著。

“咦?你不是失蹤了嗎?”我也揶揄地問了一聲。

巴豆的表情依然顯出一副讓人揣摩不透的笑臉,鼻樑上多出了一副大大的金色邊眼鏡,使她那張原本不大的臉看起來更小了。

“我去外地了,昨天才回來,吃蛋糕,給你買的。”巴豆笑眯眯地遞給我一塊精緻的蛋糕。

這次,她帶的是幾個新人,和以往一樣,聊些做生意方面的話題。照例還是她買單,幾個小鮮肉恭敬的簇擁著她。

之後的兩個星期,她帶到店裡來消費的小鮮肉加起來超過二十個,都是新人。我聽到她讓小鮮肉們去貸款,或者高利貸之類的話題,而且巴豆給他們買衣服買鞋,出手很是闊著。

巴豆的第三個酒館開業了,我依然帶著禮物去捧場,店裡七八個小夥子忙的不亦樂乎。

後來我知道,這個店依然是用別人的錢東拼西湊開起來的。不到三個月,重蹈覆轍,內部矛盾,店轉讓了,轉讓費巴豆一分沒拿到。

然後,巴豆又失蹤了,了無音訊,隔三差五就有人來我店裡打聽巴豆的訊息,有之前來過的小鮮肉,還有貸款公司的人,我很無奈的搖搖頭,我一無所知。對於我來說,我僅僅是一對耳朵,何必要變成嘴巴呢?

我知道巴豆一定是躲起來了,我知道,她一定還會出現,出現的方式一定如之前一樣。

果然,一個月後,巴豆帶著新人出現在茶館,我已經不驚訝,我和她默契的笑笑,我知道,這次和之前沒什麼不同,我知道,買單的一定也是她。

很快,巴豆的第四個酒館開始裝修了,裝修費15萬,加上桌椅板凳和房租之類的費用,40多萬,因為離我的茶館只隔著一條街,所以我經常過去看看。

就在我期待她的酒吧開業之際,她灰溜溜的一個人來我店裡消磨時間,我問她怎麼不去忙酒酒的事情,她從容的告訴我,和房東鬧翻了,店不要了。我驚訝的問她,剛裝修好的店就扔了嗎?她瀟灑的回答是的。

對於這個奇女子,我一次次的驚奇又一次次的習以為常。

接下來的一個月,她一週至少能來三次,每次都會給我買吃的。當然,我知道這樣的小恩小惠一定別有用心,我暗自慶幸她沒有張口問我借錢,一次都沒有。

一天下午,巴豆帶來一箇中年男人,這次不是來消費,是來和我談合作。我靜靜的聽她的條件,默默的看她的表演。

她幾乎沒說話,是讓那個中年男人和我談,條件是承擔我一半的房租,然後,我早上營業,下午5店以後就是他們營業,我就可以回家了。執照還是用我的執照,只是我的茶館下午變成了他們的酒館,並且要把門頭換掉,還要把我的茶桌椅都換成酒吧的沙發。

這樣的條件肯定沒有結果,我果斷拒絕了。我心想,

這樣拙劣的騙術你是怎樣活到現在的。

這次的談判大家難免有些尷尬,她再沒來過茶館。

僅僅一個星期,她的第五家酒館開業了,我是在她的朋友圈裡看到的。這次,我沒有去祝賀,我知道,她會不請自來。

巴豆的第五家酒館離我不遠,她依然總像第一次見面一樣帶著不同的小鮮肉來茶館消費。竊竊私語的密謀著一些重複的把戲。

我已經開始倒計時巴豆的酒館關門的時間,比我預計的要長一個月,在第五個月的時候,她和合夥人打了一架,這次的離開,是伴隨著頭破血流的教訓。

這一次,我覺得奇女子巴豆該消停了。可是,奇女子真的是奇女子,她的第六家酒館開業了。

然後就是重複著關門,失蹤,再次的出現。這樣的傳奇生活,是我無法理解的,

這樣世上的奇女子,老司機也未必懂你。

最近一次見巴豆,是三天前,她一個人笑眯眯的徑直坐在我對面,兩泡茶的功夫,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推開門進來了,巴豆趕忙起身把他們領進裡面的茶室,巴豆點了普洱茶。

我用茶針仔細地把普洱茶撬開放在茶碟裡遞給巴豆,坐在我旁邊的“花嘟嚕”悄聲對我說:“又不知道從那裡吊上了兩個陌生人,這次改了套路不是小鮮肉了。”

“少管閒事吧。“我對著晃著大腦袋的花嘟嚕淡淡地說。

可是,花嘟嚕按耐不住好奇心,歪著腦袋耳朵貼著身後的牆壁鬼鬼祟祟地聽著。這會茶館裡就巴豆他們一桌客人,音樂的音量很低,儘管巴豆說話的聲音壓得也很低,但還是隱隱約約能聽見巴豆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談話,她又開始了新的一輪“融資”。

“欠了一屁股債還敢再折騰,也不知道咋想得,哼……”

“你能不能少管閒事,人家愛咋折騰又不關你的事。”我瞪了花嘟嚕一眼說到。

這巴豆和花嘟嚕也是老朋友了,然而這兩年走的不是那麼近了。

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時間久了自然而然或遠或近,這當然是要看彼此在人生道路上的愛好與追求是否又共同的觀點,一重山水一重天,好多的朋友走著走著就散了,不必留也不必問,生活教會我們笑看風雲接受生活賜予的一切。

短短不到兩年時間,身無分文,開了六家酒館,倒了六家酒館,對一般人來說,該醒的早醒了,該停的也早該停了。奇女子巴豆卻越挫越勇,樂此不疲。

年輕人有魄力是好事,但走錯了路,還可以大步向前,頭也不回的自掘墳墓的奇人,我只服巴豆一人,沒有之一。

無數次的回到原點,如果只是飛蛾撲火的執著,那與自殘有何區別?

我在寫這個身邊真實故事的時候,我一直再想,巴豆的故事還會繼續多少個折返?她的路還會走出怎樣的未來?也許,這才剛剛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