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紅底襯香階下,舉步躊躇不忍踏”——戲裡人生,無謂詩否

“殘紅底襯香階下,舉步躊躇不忍踏”——戲裡人生,無謂詩否

“殘紅底襯香階下,舉步躊躇不忍踏”這兩句出自戲文。

準確地來說是出自電視劇《裝臺》裡面的戲文。

劇中主角刁大順的繼女韓梅,領著既是大學同學又是情侶的滿存,從外地趕回家來。到了門口,望著自家大門,她吟出了曾經聽過戲文裡的四句:

殘紅底襯香階下,

舉步躊躇不忍踏。

惱人最是枝頭燕,

笑我有家卻無家。

這四句是什麼意思呢?其實就這幾句戲文字身來說,並不難理解。

面對著門前階梯下鋪滿殘紅花瓣,躊躇不前,是不忍踩踏它們嗎?

最讓人惱怒的是那枝頭的燕子,它們明明在嘲笑我雖然有家,卻好像沒有家一樣。

“殘紅底襯香階下,舉步躊躇不忍踏”——戲裡人生,無謂詩否

這幾句戲文用在這裡主要是表達韓梅躊躇不前的心態。

她並非刁大順的親生女兒,生母二嫁過來死了,她和這個家根本並沒有血緣關係,但是又不得不生活在這裡。刁大順對她視如己出,可偏偏心理扭曲的大女兒將她視作眼中釘,再加上刁大順三婚又娶了個年輕漂亮的老婆,“三個女人一臺戲”,這個家裡無時無刻不爆發著女人之間的戰爭。

因此在韓梅心中,這個家既是成長的地方,又是時刻想遠離的地方。正所謂家不是家,卻又是家。所以“笑我有家卻無家”,其實是韓梅自己心裡的想法。

至於前面幾句,都是戲文裡的環境描敘,韓梅吟誦這幾句,只不過是借用最後一句來表達自己既想回家見繼父,又不想面對大姐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態。

“殘紅底襯香階下,舉步躊躇不忍踏”——戲裡人生,無謂詩否

順便說一些,這四句前兩句押仄聲韻,後兩句只有一個平聲合口韻,如果單獨拿這四句出來,是不能算作詩的,連詞也不是,只能稱作戲文。

因為詩的押韻在格律體中,必須押平聲韻,而且一韻到底。在古體詩、詞牌中,可以轉韻,也可以從平聲韻轉換到仄聲韻,但是轉韻的最小單位必然是兩句、一聯。

從這一點來看,前兩句押仄聲韻,可以算作是一聯詩或者詞,但是後兩句沒有形成最小押韻單位,而且使用的是韻母相同,平仄不同的平聲字結尾,這就不能稱其為詩、詞。

為什麼會發生這種現象呢?因為音樂唱腔中字的發音會產生變調。

所謂平仄,只是對於漢字發音,朗讀吟誦而言的。而詩在漢朝至魏晉,就逐漸脫離了音樂獨立存在,成為吟誦體,依靠平仄格律來產生朗誦的節奏。初唐至宋,詞牌接過演唱歌詞的功能,但是後來詞牌附著的樂曲也散佚,也成為了吟誦體,自然要遵守平仄的規則,不能再胡亂押韻。

然後散曲大興,戲文產生。相對於陽春白雪的詩詞,戲文就更接地氣,有戲曲音樂的附著引導,自然沒有詩詞吟誦體對平仄和押韻的講究。

“殘紅底襯香階下,舉步躊躇不忍踏”——戲裡人生,無謂詩否

就像今天我們的流行歌詞,很多人對押韻這個事情越來越隨意,這是可以的,但只能說是格式鬆散的現代詩——戲文和這些東西如出一轍,對押韻的平仄要求更低,在樂曲下唱出來的字是會產生變調的,也許前兩個韻字唱成了平聲,也許後面的“家”字唱成了仄聲。

越是隨意的小調對這方面越不講究,但是在詩的角度來說,絕不允許平仄互押。

所以,這四句不夠格稱為古詩——不是合格的、有節奏感的吟誦體韻文。

要說它是現代詩、歌詞,那倒是無所謂了。

不過韓梅當時只是從記憶中找出這四句來表達自己的情感,當然是可以的,何況她說不定還是帶著小調哼出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