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廠難捨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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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周取消了,而加班還在繼續。

這場“自上而下”的解困帶來的意義最終是珍貴卻稀少的。一種最好的情況是,網際網路人徹底迴歸了正常、自由的生活,不再為工作而犧牲掉全身心放鬆的時間,能夠重新理清工作和生活的關係。而最壞的情況有兩種:要麼大家還在苦苦加班,甚至也沒能等來“自上而下的解困”,要麼是擁有了雙休,但早已忘記了該怎麼揮霍這自由。

文 |

鄔宇琛

編輯 |

趙磊

運營 |

月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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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疑這是不是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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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9日,張悅記得那天是週五,將近吃晚飯的時候,她聽到有員工歡呼的聲音,慢慢地,整個辦公室都不平靜了。

張悅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工位附近一個同事就拿著手機站起來大喊:“大小周取消了!”

她馬上點開郵箱,檢視最近一封來自人力資源部的郵件,裡面只有短短兩句話:“我們將於2021年8月1日取消隔週週日工作的安排,請大家做好相應調整。8月開始有需求的團隊和個人,可以透過系統提交加班申請。”

張悅有些不敢相信。這應該是她入職位元組跳動以來看過最短的全員郵件。她還記得,不久前張一鳴卸任的全員郵件裡,充滿了有關願景和價值觀的“長篇大論”,而這次,位元組幾乎是不帶任何感情地通知了這個決定。

其實這個決定有跡可循。在今年的一場“all hands”(例行的CEO見面會)上,位元組公佈了一項隨機調查結果:1/3的位元組人支援取消大小周,1/3的人反對取消大小周。在張悅的印象裡,位元組此前從來沒有如此大規模地公開討論大小周,大多數時候,公司高層會在“all hands”上直接回應員工:“不會取消。”

就在位元組取消大小周的半個月前,快手搶先一步宣佈了取消大小周的訊息。當時,大多數網際網路人還沒有預知到,這將會成為一股新風向。位元組取消大小周的2天前,一個頗有“預言家”意味的帖子出現在脈脈上:“今天五點,位元組全體郵件取消大小周,主管已經寫好郵件了。” 對習慣於困在大小周裡的網際網路人來說,碰到這類訊息的第一直覺就是懷疑,一名自稱百度員工的人在帖子下邊評論道:“加班加懵了吧?這郵件主管能發?這智商怎麼寫程式碼?”7月9號之後,有自稱位元組員工的人也去留言迴應:“大家可以罵了。”

但是,網際網路人對加班的消亡並不是完全沒有抱以希望,更早之前,有些人就有過類似的“幻想”。

那是今年6月,騰訊遊戲旗下的光子工作室宣佈試點強制6點下班,並在此基礎上設定了一系列對加班的處罰措施。林霄是天美工作室的員工,和光子同樣身處騰訊遊戲旗下,他和同事們都很激動。“我們私底下談論,光子至少明確了幾點下班,現在終於有一個突破口了。大家都想著,既然光子這麼實行了,說不定後面就會推廣到天美來。”

而位元組取消大小周之後,美團優選、VIVO等企業或個別部門,也相繼推翻了大小周模式。等到BOSS直聘宣佈取消大小周時,已不再讓員工們感到驚奇。一位BOSS直聘的員工向每日人物透露,他們在這之前已經聽到風聲,最後訊息公開時,大家並沒有太興奮。

8月,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部、最高人民法院聯合釋出超時加班勞動人事爭議典型案例,明確“996”等模式違法,這“對於切實提高勞動人事爭議案件處理質效,及時糾正用人單位違法行為,有效保障勞動者休息權及勞動報酬權具有重要意義”。

看到這些時,林霄想著,“可能一切真的要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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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派遣員的品格》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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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免費的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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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變好了嗎?

至少在位元組內部,取消大小週一直處於爭論之中,爭論的焦點是顯而易見的——收入。宣佈的那天,張悅走向飯堂,周圍的員工基本都在討論與大小周有關的話題。她一會兒聽到有人說“終於可以好好過週末了”,一會兒又聽見另一個人說“下個月我要申請加班”。

大小周消失後的第一個發薪日,收到工資時,許多位元組員工都發現自己的薪資降了許多。原本一個月的工作日有20-22天,在大小周模式下,每個人多出了2天左右的加班日,而這2天的加班薪資是按照雙倍工資計算的,相當於多了4天。如今4天的收入消失了,薪資的降幅達到了15%-17%。

錢包癟了,這是取消大小周之後的物質困局,即使對於堅定支援這個決定的人來說也是如此。徐琳自認為是取消大小周的獲益者,工資到賬的時候,她查了查銀行卡流水,發現比原來少了3000-4000元。好在這個數額在她的預想範圍內,“還好還好”。雖然生活在北京,一個月的房租就要花去七八千,但她覺得自己還不是最慘的那個,“只降了1000元的員工才是最難過的,因為賺的越少,就越在意那1000元。”

張悅則略顯焦慮。取消大小周後的一天晚上,她夢見自己坐在考場中央,低頭一看,眼前有一張試卷,上面密密麻麻寫著複雜的數學題。薪資降了幾千元,難以計算的生活成本和無法預估的未來,就像是夢裡那些無解的數學題。她忍不住在小紅書發帖寫自己降薪之後的感想,來表達這種無奈。

她幾年前進入位元組,那時,位元組已經有大小周模式,一年過後,因為對業務缺乏一種“掌控感”,她跳槽去了另一家同樣實行大小周的網際網路大廠,去年,她又回到位元組。對她來說,大小周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而她又恰好在一個強度不大的部門,“上個班,開幾個會,這一天就過去了”。

一個月多上2天班,就可以交上一個月的房租,對誰而言這都是個有誘惑力的選擇。事實上,張悅再次來到位元組跳動,很大原因就是更高的薪資,但大小周的取消,讓張悅回到了原點。

在位元組,高昂的加班費,即雙倍工資能夠吸引員工們。張悅透露,位元組的HR雖然會跟應聘者講明白,加班費不在基本工資的範疇內,但依然會將加班費放進薪資總包中。如今大小周取消,加班費減少,總包也相應減少。不過基本工資實際上從來沒有變,如果跳槽或者晉升,談薪的依據依然是基本工資,不包括加班費。

何為自由?雙倍工資更自由還是雙休更自由?這一度成為位元組員工爭論的問題。除了雙倍工資,讓員工服從加班,大廠們還有其他方式。

例如晚上10點鐘之後下班打車可以報銷,是大多數大廠的福利。但徐琳說,在位元組,許多人原本晚上9點下班,卻要待到10點才肯走。林霄說,此前騰訊一直有發夜宵券的福利,晚上8點過後下班,可以領一張夜宵券,即使不用,也可以存在賬戶裡攢著,2張券可以吃一次漢堡王,也可以買其他視窗較貴的套餐,許多人會為了拿到一張夜宵券,選擇在公司待到晚上8點。

如今,大小周消失, 10月15日,騰訊也釋出了新通知,8點後的夜宵券不再發放,對部分地區實行晚餐免費政策,這意味著吸引人們加班的緣由又少了一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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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無法成為野獸的我們》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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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面下的9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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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多數時候,加班的人們並沒有真正的選擇權。

“騰訊沒有位元組這樣的問題,至少在天美是沒有加班費的,週末加班只能調休。”林霄說。他去年進入天美,先是經歷了單休模式,然後又調整為大小周。在此期間的週末加班,他也沒有領過任何加班費。只有節假日加班才有三倍工資,但加一天三倍的班,還得加一天調休的班。而今年,天美大部分部門終於陸續實行了雙休模式,看上去,這是循序漸進的改變。

但讓林霄一直期待的試點強制下班並沒有等來。更讓他感到詫異的是,在光子工作室試點強制下班不久後的一天,林霄收到訊息,天美工作室從雙休回到單休模式,一週只休一天。所有人都愣住了。私底下吃飯的時候,有人問:“好好的雙休,怎麼就突然單休了呢?”“好歹來個大小周過渡一下啊!”一個同事說。

調侃之後,回到辦公室,所有人又默默沉進了工位。那之後的每天早晨,林霄對生活又多了一個熟悉的疑問:今天是周幾來著?

同樣在騰訊,8月,勞拉透過層層篩選成為了實習生。最後的面試裡,團隊領導告訴她,進來之後要對加班有所準備,“如果不接受,當然也OK,我們找其他實習生”。勞拉選擇了接受。

第一天上班,勞拉待到了晚上10點後才走,她的房子租得離公司比較遠,而老闆答應,10點後下班,可以幫她報銷車費。“你走得算早的了。”事後,其他組內的實習生跟勞拉說。她心裡微微一顫。

第二天,她進入正式工作狀態,晚上11點才離開辦公室。最晚一次下班發生在專案收尾階段,實習生們需要在2天內將專案趕工完成。勞拉連續兩天凌晨3:30下班,這之後會有其他的實習生接過工作,第二天早晨7點多,勞拉又到辦公室繼續接力。沒有痛苦,沒有麻木,沒有任何感覺,因為她只想睡覺。

對勞拉來說,一個無法解決的疑問是,她到底是不是在加班?

“因為如果按工時來算,可能真的也不算加班。”勞拉不確定地說。不止一個大廠員工對每日人物表示,彈性工作制是網際網路公司做出的“最獨特的貢獻”。他們不用被打卡困擾,但有一個疑問是:為什麼一定要這麼晚才開始工作?

勞拉不敢問領導這個問題,每到下午,領導才開始為團隊佈置任務,但從她的出租屋到達騰訊的班車只有上午9點這一趟,即使是每天晚上11點才下班,她只能第二天又早早起床到公司待著,什麼也不做,就等待下午的工作開始,工時無形中又被延長了。

在和每日人物的交談中,不止一個大廠人表示,加班團隊的標配是一個工作狂領導,團隊時常需要根據領導的作息調整節奏,以至於被動延長自己的工作時間。林霄在上一家公司時,領導曾明確表達過自己對加班的態度:“如果專案失敗了,大家不怎麼加班,失敗的責任顯然要歸到團隊頭上,因為團隊不夠努力。但如果大家加班了,那麼即便失敗,它也是一個不可抗力造成的。”專案成功與否的衡量標準,是能不能賺錢,而努力與否的衡量標準,則是有沒有加班。對林霄和其他員工而言,找到這中間的平衡,幾乎是不可能的。

遊戲行業的工作週期長,工作能力難以被量化,而績效評定,也是掌握在領導手中。“績效這東西,我覺得有點虛。”林霄說,而可量化的“實”唯有加班時長。領導曾公開在林霄面前提及,任務完成只能算是達到及格線,及格線之上做出了額外貢獻才能算是優秀。

在天美,員工的業務能力都不差,想突出個人能力,加班成了方式之一。最後,所有人的努力都會體現在幾顆星星上——一星到五星,和幼兒園小孩兒獲得老師的獎勵一樣。

大小周取消了,996違法了,但還是有人在單休,有人在加班。某種程度上,一部分大廠人依然保持著一種慣性,這種慣性被工作環境、薪酬福利和晉升制度隱隱維繫著。10月初,一份大廠作息表的出現,印證了加班這件事並沒有終止。

起初,四位來自不同院校的應屆生為了瞭解意向工作的作息時間,打破大廠資訊的不透明,建立了“秋招作息交流群”,希望找到更多已經在大廠實習過的同學獲取更多資訊。群裡有人提議,建立共享文件的方式會讓效率更高,出乎意料的是,大批網際網路公司員工進入到共享文件填寫公司的作息資料,後來,這份作息表有了上萬人次的填寫以及百萬人次的瀏覽。

透過這份作息表所在的小程式“Workinfo”可以查詢到,目前大部分大廠人的下班時間都在晚上9到10點之間,上班時間則在早上9到11點間。一個大廠內,各部門也有差異,以騰訊為例,雖然CDG事業群的上班時間是10點,下班時間是7點,但CSIG事業群的上班時間為10點,下班時間則是晚上9點。值得一提的是,在表格中,拼多多的強度驚人,上班時間大多在11點左右,下班時間也是在晚上11點前後,一週工作6天。

正面是吸引力,背面是強制力。有意識地索要加班和無意識地爭取加班交織在一起,公司作息表上超長工時的資料被記錄下來。開發團隊成員黃子欣向每日人物介紹,事實上,作息表最開始的意圖並不帶任何“反抗意味”。但客觀上,它打破了某種隱秘的沉默。

取消大小周,明確996違法之後,一切沒有更好,也沒有更壞。一位因為配偶仍處於水深火熱加班中的某大廠員工家屬,撥打了12345舉報加班,但舉證的風險讓她又陷入苦惱。而作息表的一位團隊開發成員也聽說,一名大廠員工在提交了兩條資料之後,被領導認出,並打來電話要求他撤銷資料。

10月,正在單休的林霄看見了這份作息表,在上面填下了自己的下班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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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大廠員工在Workinfo上記錄自己的上下班時間。圖 / 手機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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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週末背後的創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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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賊!”

在小紅書發帖子後,張悅收到了很多類似這樣的評論。有人讓她去敘利亞看看,說那兒的生活才叫消費降級;有人則不屑一顧地告訴張悅,這幾千能幹嘛?有什麼可惜的?

“你降了多少?”張悅反問他。“兩三萬吧。”那人回覆。張悅憋著氣,沒再回復,併為此難受了一段時間。她坦陳自己為失去的加班費感到惋惜,但是實際上,她也知道,自己會在帖子裡刻意地突出情緒。

大家都是普通人,或多或少地為加班感到苦楚。前幾年在北京,張悅一度在晚上11點下班,她從來不畏懼那些專案緊急階段的加班,但那種毫無記憶點的長期加班,對她的損耗才是最大的。

到了冬天,整個城市都是冰冷的,她靠在出租車上,看著窗外的風景就這麼滑過,等到了家,摸黑走進樓道,跺腳,或是開啟手機的電筒,摸到出租屋門口,然後回到自己的小家躺著,洗澡玩手機,睡覺起床,緊接著第二天,再重複這一切。

所在部門恢復單休以後,林霄又想起了跳槽之前的加班經歷,那時他在上海的一家遊戲公司上班,坐地鐵上下班就需要花費3個小時,他每天都被強制留下加班到10點,到家已經是11點。

當時他離35歲的“被最佳化時刻”已經不遠了,希望找到人生的落腳點,覺得只有離開這家公司才能徹底解決問題。在前公司的最後一段日子,林霄甚至開始認真考慮去參加公務員考試,進入事業單位,放棄這種無法喘息的生活。但最後,他還是回心轉意,考慮到騰訊的“牌子大”,林霄決定再試試投入大廠。

而實習生勞拉,她的痛苦是這場實習對錢包的損耗。當她下班太晚時,回到深圳外沿的班車已經停運,她只能在騰訊附近訂一個民宿過夜。而吃飯、打車這些費用,除了領導開口“幫你報銷”,其他都是由實習生自己承擔。還有一項費用,是勞拉預料不來的。實習才一個星期,她發現自己的腰突然無法動彈了,去了醫院才知道腰出了問題。她不確定這是不是和實習有關,但醫生告訴她,這可能是久坐造成的。她為此付了醫藥費,還買了一個安放在辦公椅上的軟墊。

大家更顧不上維護什麼關係。林霄至今從沒和同在網際網路行業的女朋友提及過結婚生子的話題,在加班的情況下,生孩子是完全不在考慮中的,他覺得那好像是一件非常遙遠的事情。張悅的男朋友同樣經歷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大小周,在工作六天後的那個休息日裡,他們倆就躺著,各自玩手機,失去了表達和傾訴的慾望。

取消大小周後,張悅突然發現,周圍很多人不會過週末,因為無事可幹了,有人最後還是去了公司加班。朋友圈裡,那些二三線城市的朋友到了週末會去走親訪友,逛逛森林公園,她一邊覺得很羨慕,一邊又覺得無法想象。她想起小紅書的帖子下有人評論說,加班費是法律規定必須給予的,為什麼這是個福利,要感恩戴德呢?張悅看了有點難受,她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想過,她意識到,或許這樣才是正確的思考方式。“非常多優秀的人在這個行業,被困在這裡面太久了。”

不過,雖然加班文化沒有完全消除,但大小周的取消,確實也讓許多人看到了一種可能性。張悅之前一直有個願望,離開網際網路行業以後,她想回到家鄉開一家咖啡店,現在,她終於有空去學習這些知識了。

她給自己報了一門咖啡師的課,結果上課的那個週六需要早起讓她感到非常不適應。她開始慢慢嘗試著學習怎麼用洗潔精和醬油練習拿鐵的拉花,幾百次嘗試後,她真的成功了,興奮地跳了起來,拍照發到朋友圈。在降薪之後,這種快樂成了對自己的另一種補償。

在咖啡師的課堂,她認識了很多不一樣的人,有專職的咖啡師,有開民宿的人,她發現他們關注的東西很新奇,比如多少錢能買一袋咖啡豆?40元和50元的咖啡豆的差別在哪兒?一個咖啡機多少錢?那是一種很踏實的東西。

林霄還在等待被解救。就在不久前,他終於等到訊息,工作室取消單休,恢復雙休,並將下班時間提前到晚上9點。他聽小道訊息說,人社部約談了騰訊。不過,在通知裡,關於取消單休的表述也很耐人尋味:“每三個月,週末加班最多6天。”這意味著,依然留有大小周的空間。

他已經很知足了。 “在單休時,我想過,不求完全不加班,比如從晚上10點下班改到9點下班,然後保證雙休,這就是一個很大的進步。”現在,他的心願算是勉強達成了。

(文中受訪者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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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 /《覺醒年代》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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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微信公眾號每日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