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父親節，打電話給父親，他並不知道有個父親節，在農村，上了歲數的老人一般都不會去在意這些日子，對於他們而言，除了隨勢過個生日，他們更重視的是中國傳統農曆的節日。

在農村，像父親那輩的老人，除了中國傳統節日，其他節日他們是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表達。他們那輩人，對孩子的愛說不出口，孩子對父母的愛自然也說不出口。所以，打電話時我並沒告訴他今天是父親節，估計他聽了也不覺得有何意義。

電話裡父親只關心我何時回來，然後又開始興致勃勃地談論他種的果樹，哪棵因前幾天颱風又掉了多少。哪種因近段光照問題甜度沒去年好，哪種前兩天賣了多少，又分給親朋好友多少，現在還有多少即將成熟，什麼時候可以摘，這就是他的成就感。

有人說種草為馬，草種好了，馬自然會來。父親讓孩子回家的策略是用果樹來引誘我們回來。這些年陸陸續續種下十多種果樹，家裡一年四季水果不斷，龍眼、荔枝、芒果、葡萄、木菠蘿、楊桃、火龍果、香蕉、檸檬、橙子、桔子、李子、桃子、柚子、板粟等，幾乎南方能種的水果他都沒少種，只是有些是少量的幾棵，有些是專門種來賣的多則上十畝少則一兩畝。

小時候，家裡條件差，別人種水果父親不敢種，我們常去別人家“拿”。因為水果種下去要幾年才能結果，如果行情或收成不好有時候幾年的成本都收不回。

而我們幾個孩子每個學期都要交學費生活費還有家裡各種開支。那時候的農產品銷路不好，有時候還會出現滯銷留年的狀況。所以為了保證我們的學費能按時交，能像別的孩子一樣開心的上學放學遊玩。他只能不斷開荒然後種植一些幾個月或半年就有收成能賣的農作物，比如花生、西瓜等銷路較好風險較低投資也低的農產品。

小時候我時常在吃完飯後，晚上出去玩回來時，月亮都爬到半空了，父親才把農具搬進門。早上起床上學時，已不見他蹤影。所以兒時，見到他的身影時不是在餐桌上快速把碗裡的飯往嘴裡扒，就是忙忙碌碌地修修抬抬，除了吃飯和睡覺，他幾乎沒有休息的時候，煙酒不沾，每天早出晚歸，陪伴我們的時間很少。

上初中後我就住校了，第一次離家，雖說一個星期上五天課，週六就能回家，但第一個學期的五天裡每天黃昏，看到教室外的馬路上收工回來的人們挑著簸箕趕著牛經過時，總不由想起父母此時是否還在地裡，然後眼淚又禁不住往下掉。回家時，卻連說我想他們的話都說不出口，這種的話在農村顯得很矯情。

也許父母的心情也跟我一樣吧，上初中的第一個學期，每個週末回校後，父親幾乎兩三天後便會出現在我們宿舍門前，每次手裡都提著一點水果，當時的農村水果並不多，大多都是街上買的，平時都捨不得買，一般都是過年過節才會買，我們平常吃的水果，除了祖上種下的龍眼荔枝和香蕉，其他的就是野果了。而父親那個時候竟然每個星期都買來給我。

家裡一個星期才買一次豬肉，都是我們週末回去時才加餐的，週末我們回家都要下地，返校的當天，上午下地，下午回家煮一餐好吃的然後去學校。

初一過後，大概全家人都適應了這樣的離別了吧，往後在學校的日子，父親來的次數也越來越少。這樣的苦日子也堅持了五六年，隨著社會的發展，農村的生活也日漸好起來，父親把前些年熬苦開出來的荒地種上了農作物，家裡建了房子，該添的家電也一應俱全。可是，我們在他們身邊的時間卻越來越少了。

土地流轉後，他把大半的耕地都租了出去，剩下一些坡地種上了水果，而且品種越來越多，有一次我問他，為何種那麼多種，管理起來很麻煩。他開玩笑地說：”你們小的時候家裡窮，沒錢給你們買水果吃，現在我多種點，讓你們愛吃哪種吃哪種。“

雖是玩笑，但看得出來，他似乎在彌補兒時我們所稀缺的。而我雖然每次打電話都會說等到哪種水果成熟了我就回來摘。父親也會打電話來問什麼時候回來，哪種果可以吃了。但我們都很清楚，父親打電話肯定是想我們了。而我們常回去摘果也只是藉口，真正的目的是想他們了，回去看看陪陪。

每次出門前，父親還是習慣性親手幫我們打點好大包小包的水果，那份成就感與欣慰全刻在臉上越陷越深的皺紋裡。都說父愛如山，父親的愛全凝聚在水果裡，那種無言，在果汁裡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