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對一切都沒有概念，更不明白什麼是窮。

對於奶奶的記憶，越來越模糊了，模糊到記不清她的樣子，忘了她的聲音，每每想起奶奶，眼角會溼潤。關於窮，這個字陪伴了她一輩子，但是奶奶很慈祥，很寬容，我的記憶裡，她對任何事物都很隱忍，包括臨走的時候，嘴裡都是一百個滿足。有的時候大人經常調侃我，那是因為我和哥哥幹了一件事，把奶奶打包掛在牆上的破爛當垃圾扔到門前的河裡沖走了，奶奶急的在院子裡哭，嘴裡唸叨著這日子可怎麼過。小的時候覺得一堆破爛留著它幹啥，大了才知道那真的是奶奶的全部。

我娘是個喜歡訴苦的人，苦這個字陪伴了她一輩子，有多苦？我從小聽到大！我娘在外面打工一輩子，賣布、賣菜、做磚廠拌飯的、攤煎餅等，打了一輩子工，供孩子上學，每到交學費和交房租是日子最難過的時候。有件事我印象比較深刻，有次和娘一起去賣菜，有個買菜的把他的魚拉下了，我追上去告訴他，回來被娘訓斥了，那個時候，幾條魚可能算是改善我們半年的生活了吧。記得哥哥去讀大學，半年回來一次，回來以後我們全家的改善生活方式是買幾個雞架頓一鍋，那個時候覺得真香，畢竟小嘛，也不覺得什麼。

姨夫說，他上學的時候，炒點鹽粒帶著去吃，他們小時候沒有面吃，天天吃地瓜幹，他的胃病就是吃地瓜幹吃出來的，我問他地瓜幹什麼味，他說看著就夠。

我小時候吧，大部分時候散養，過得比較快樂，偶爾會費些精力去討好一下大人，對於窮也沒有什麼概念，現在看來，那個時候日子過得就像蟑螂。一家三口住在不到十平米的沿街房裡，沒有廁所沒有廚房，就一間屋子，吃喝拉撒睡全在裡面，哥哥姐姐回來了，床上睡不下，打個地鋪睡。最討厭的大概是下雨，不是害怕打雷那種浪漫，而是地下潮溼，屋頂漏雨，還得拿盆接。有次我真的覺得我窮了，因為上學交不起學費，老師說就你一個人沒交學費了。

小時候東奔西竄的玩，不知道窮人的滋味，長大了以後這種體驗感還是蠻徹底的。

北京這個城市雖然不排外，但是會歧視窮人，這裡的歧視不一定指老北京人歧視外來人，甚至是外來人也會歧視窮人。

我的朋友A和朋友B讓我感慨良多，兩個草根、浮萍在北京這個萬花筒裡逐浪，愛情從學校到單位堅守七八年，可歌可泣，可是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A依然很窮，不是老北京，在北京也沒錢沒房，甚至沒有一個可以看得見的未來，感情告吹。A是一個感性的人，失戀酒後傷人，吃了官司，背了債，丟了工作，可他有骨氣，自己選的路，跪著也要走完，誰也不講誰也不聯絡。有次我找他聊天，使勁追問，他描述的雲淡風輕，租不起房，和朋友住時間長了也給人添麻煩，自己出來流浪，肯德基、麥當勞、自助銀行，有次在自助銀行鋪好紙板準備睡覺，一個流浪漢過來趕他走，說是佔了他的地盤，他做夢也沒想到電影裡的是真的。

這樣的日子難熬，我擔心他精神出問題，想不開，他說他去書店，讀心靈雞湯，一邊流著淚一邊讀，靠著雞湯過來的。我問他吃飯怎麼辦？他說因為官司的事總請假工作基本廢了，還有房貸官司要還，信用卡刷爆了，一天一頓飯，泡麵還不敢買個碗的，買個袋的泡在袋裡吃。

窮人是什麼味道？連一袋泡麵都覺得奢侈。

當然了，北京是個精英、富豪聚集的地方，像美國的紐約法國的巴黎，就算富人之間也會分個窮富。

鳳凰男指出身貧寒、努力拼搏的男性。具體是說那些出身貧寒，幾經辛苦考上大學，畢業後留在城市工作生活的男子。 沒錢搶著買單，總要表現出比同齡人強出人頭地，妻子和父母發生爭執時常站在父母一邊，總有親戚朋友來投靠且願意幫助親戚朋友，經常或者有時被那些眼高手低的兄弟姐妹煩擾生活又下不起狠心狠手拒絕的男人（貌似有點寡斷，但也反映出農村男孩的樸實、感恩、有人情味）。這個詞是我在單位經常聽到的。一個小城市的富二代到了我們單位會被北京的富二代背地后里叫做鳳凰男，可身為鳳凰男的他卻口口聲聲喊著那些沒有背景同一個單位的孩子叫鳳凰男。歧視無處不在。

上層裡的貧窮是什麼味？是鳳凰男、孔雀女的味道。

富人和窮人之間的鴻溝無法跨越了麼？

性、慾望、荷爾蒙，它的發生和運動在上層與底層之間暢通無阻。

雞窩裡一直都能飛出金鳳凰，富人和窮人是個一直都群在的分化群體，窮人十之八九。若想知道富人的生活什麼味，那可真是貧窮限制了想象力，若是想知道窮人生活什麼味，低頭聞聞自己就知道了。

寫於2020。02。25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