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鄉愁—作者王天銀(61)

我們吃了一碗又一碗,母親不停的在廚房燒火給我們煮著餃子。儘管天氣很冷,她還時不時的擦著臉上的汗水。她一手拉著風箱,一手不停的往灶堂裡送著柴火。她顧不上自己吃,偶爾償一個餃子看熟了沒有,生怕她的孩子們吃不飽。我們偶然吃到這麼可口的餃子,拼命的吃啊!吃的嗓子眼都冒出來了,仍然捨不得放下手中的碗筷。看著看著又吃進了一個,實在吃不下了,才不忍心的放下了碗筷。吃撐的肚子如鼓來大,母親吃過飯收拾了鍋碗,就該給天地神明們上香了。上了香依次給家堂財神、灶君、天地、觀音挨個兒磕頭。男人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去祖墳上點燈布燈了。三十晚上天黑的伸手不見五指,有人提著小提燈照路。有時我們小孩子也會跟著一塊兒去的。路上大人們說,忘了什麼都不能忘了祖先,因為這是我們的根,過個時裡八節的來上上墳,地下的先人們會感受到的。會保佑我們健康幸福的,“要得富敬祖墓”。這天晚上我們來到家族的墓地,給自己逝去的親人布上了燈(我們這兒給逝去的親人墳前點燈,不叫點燈叫布燈),這家的墳頭點上了,那家也點上了。放眼看周圍各家墳頭的燈都亮了起來。極目鄰村地裡墳頭的燈也都亮了起來,都在為逝者點亮一盞心燈,願他們在陰曹地府脫離黑暗,藉助燈光跳出苦海步入天堂。願他們來世為人不再痛苦。這時天空中的星星格外明亮,有的星星一眨一眨的睜眼看著人間,地上墳頭的燈和天上的星星交相映輝,編織成一幅星的世界和燈的海洋。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寒夜,給山區增添了不少亮光,心裡面也頓覺溫暖了許多。這樣的畫面,也不失為一道亮麗的風景了。布好了燈,人們陸續的回到了家裡。神前的柏葉香還在香爐裡燃著,不時的有香灰落入香爐中。柏葉的芳香沁人肺腑,自家院子和鄰居家的香味相互串聯。嫋嫋青煙香氣濃濃,隨風飄向了遙遠的天際,飄向神仙居住的地方。時不時的有人家放了個二腳踢,呲溜的一聲帶著一串火星,撕裂著山區的夜空,向著遙遠的天際飛去,啪的一聲在高空爆炸了。孩子們仰望著天空,等待著誰家再來一個。突然吱的一聲上去了、又上去了。孩子興奮的歡呼雀躍,仰著發酸發疼的脖梗,在天空中四下捕捉著那一瞬間的快樂。那時沒有電視什麼的現代文藝東西,一家人圍坐在土炕上、煤火臺子邊。儘管那個煤火捨不得捅開,不怎麼的熱,但是心理上還是覺得溫暖了許多老人們在煤火邊給孩子們講各種各樣的故事,說古時候有個舉人家,“舉人”這個職位年輕一代的不大聽說過,大概清朝時期還有這個職稱,就是相當於一個縣長的級別,按現在的說法就是縣處級。但是這個職稱沒有什麼實際權力,大概跟現在掛名的政協委員一樣吧,享受著政治待遇。舊時“舉人”分“文舉人”和“武舉人”在等級森嚴的封建社會,一旦有了政治榮譽,在服飾和住宅的修建都有嚴格的講究。沒有政治榮譽的,再有錢也不能隨便在建築上體現出國家規定的裝飾物。否則便是犯上,這是要掉腦袋的事情。為什麼在舊時封建王朝社會上,有些有錢人就會拿出錢來捐個前程,享受一下政治榮譽。在過去的老房子上就能看到,比如說某某人中了“舉人”,他們家的屋脊上會安裝個動物的頭像,這叫獸頭。大概是麒麟之類的祥瑞之獸頭吧。文“舉人”家安裝的是合著嘴的獸頭,這叫鳴嘴獸,代表文。武“舉人”家房頂上安裝的是張著嘴的獸頭,這叫張嘴獸,代表武,文鳴武張。這樣的裝飾明白人一看就知道,這戶人家出過有前程的人。是文是武一目瞭然的。我們村秦姓人家,是從嶺南崔家溝遷移過來的。清朝“咸豐”年間,他們崔家溝本族就出了個武“舉人”。他們家的房脊上就安裝了張嘴獸。可惜那時人們的思想上沒有文物的概念。在翻蓋舊房子時很可能沒有保留下來,這造成了沒法挽回的一大損失,是沒辦法彌補回來的。話說這麼多再回到故事中去。大人們說:“有一年春節起五更,一個武“舉人”家煮好了一鍋餃子。當掀開鍋蓋準備吃飯時,一看鍋裡煮的餃子變了,變成了不是餃子的東西”。這一下不好了,惹惱了這家的武“舉人”他知道這是有妖魔在作祟。武“舉人”順手抓起了平時練功的鋼杈,颼的一下向大門裡面供奉的門神刺去。憤怒的喝道:“你是看大門的,供奉你是讓你看家護院的,你看不住家是何道理”當這一系列舉動過後,家人再次掀開鍋蓋時,其他東西恢復成餃子了。這只是個民間故事而已,長大了以後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但那時聽到這樣的故事,很是膽顫心驚的。我小時候過年三十日晚上,家家戶戶都要在大門裡邊橫著放一根木棍子,說這是絆鬼棍。以防大過年的野鬼進家圖個吉利。後來過年回老家少了,不知道這個鄉俗還存在否?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