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典型的英國人,就像前輩希區柯克那樣,不僅是一個導演,也是一個擁有奇想能力的人。”
——克里斯托弗·諾蘭的自我評價。
縱觀諾蘭所有的作品,都有著
繞不開、也不求變的母題
和執著所在。無論是
探索人類道德極限
的《星際穿越》,還是
打破時間和記憶邊緣
的《盜夢空間》,亦或是
將關於生存、社會、階級、人性等方面的問題一股腦拋給觀眾
的《蝙蝠俠:黑暗騎士崛起》,再加上對膠片的痴迷和實景的執拗,可以說,業已封神的
諾蘭仍然在藉助自己的電影向外拓展——直至哲學的邊緣。
在這些宏大背景和奇思幻想的電影之中,隱藏著
一部諾蘭向內自我探尋的作品
,同時這
也是一封寫給所有熱愛電影、崇拜他本人的觀眾的一封情書
《致命魔術》
。這部電影由“狼叔”休·傑克曼和“蝙蝠俠”克里斯蒂安·貝爾主演,性感女神
斯嘉麗·約翰遜也將最獨特的美留在這部作品中
。
《致命魔術》的英文原名是The Prestige,翻譯過來就是“聲望”。就像電影中兩位從小要好的朋友,都在魔術界取得一定聲望後,逐漸迷失了本心甚至人性,將自己和身邊所有人推進了萬劫不復的深淵。
可這部電影所講的“聲望”,並非向外散發的能量,而是選擇了諾蘭少有的風格——向內進行自我探尋。換句話說,在看《致命魔術》這部電影時,如果跳出“魔術”這一先入為主的概念,相信你會看到不一樣的“魔術”。
關於“犧牲”:想要越多,就會忘記越多;得到越多,就會失去越多
可以說,
"犧牲"這個詞貫穿了《致命魔術》整部電影,也被塞進其中每個人物的命運中。
犧牲掉的親情
電影中,和安吉爾鬥了一輩子的波登,有一個長得一模一樣,一樣到最親近的人(妻子)都無法分辨出的雙胞胎兄弟。
為了他們的終身事業——魔術,其中一個人一直隱遁在幕後,甚至在生活中他也是個"隱形人"。
有意思的是,《致命魔術》的劇本被克里斯托弗·諾蘭拿到手後,第一時間就交給了
自己的弟弟喬納森·諾蘭
,是後者花了18個月的時間,對原著進行了大篇幅的情節刪減和人物修改,最終才促成這《致命魔術》這部電影被呈現在熒幕上。
而喬納森·諾蘭幾乎參與了克里斯托弗·諾蘭所有作品的改編和執導工作——《記憶碎片》《黑暗騎士》《星際穿越》……很多對電影不是很瞭解的人,卻從不將目光投向“編劇”這一欄——哪怕奧斯卡也無法力挽狂瀾。直到神作《西部世界》的問世,這一現狀才得到改變。
由電影中的兩兄弟“成就一個人”,推及現實中兩位諾蘭的“先後成名”,不由得讓人懷疑《致命魔術》的創作初衷中,有沒有作為導演的諾蘭,對於自己弟弟的複雜情感。
圖左:克里斯托弗·諾蘭 圖右:喬納森·諾蘭
犧牲掉的友情
不要和朋友一起創業
“——相信這句話很多人都有所耳聞。說到底,不過是因為
友情是一種很特別的存在
它不像親情,有血緣連結;也不像愛情,有法律保護
。從這一點出發,說”交朋友“比”談戀愛“更注重感覺,一點也不過分。
但這也在無形之中造就了
友情致命的弱點
不會輕易被撼動,可一旦出現裂痕,頃刻分崩瓦解。
《致命魔術》中,安吉爾和波登從小一起長大,對魔術有著同樣的痴迷和天賦。最終使他們分道揚鑣的,也是魔術。最新一季《九號秘事》中,有一集也講到魔術使人迷失心性,為了一個”椅子懸空“的把戲,就將人活活打死,還坐在別人的成就上招搖多年。
所以,是魔術讓他們放棄了友情嗎?也許,
魔術本身只是催化劑,一個人的本性並不會輕易被改變
。
犧牲掉的愛情
電影中有很多小細節暴露了兩兄弟”共侍一妻“的事實。今天愛明天不愛、枕邊人時不時就性情大變等蛛絲馬跡,終於壓垮了妻子忍耐力的最後一根稻草,也說出了那句讓人細思極恐的話:
我覺得你有的時候說的是真的,有的時候說的是假的。
可她到底是覺得丈夫精神有問題?還是意識到了自己隔一天換一個丈夫?關於這一點,電影沒有給出明確答覆。
所以電影的最後,
他們成了魔術大師,但也一手促成了只屬於自己的"無人之巔"。
關於”過度窺視“:電影和深淵一樣,你在看它,它也在看你
整部電影中,有兩條敘事線頗為巧妙——
以兩本日記做引子,詮釋安吉爾和波登的互相窺視。
而且
更為詭異的是,兩個人都在日記最後看到了"被窺視者"對自己發出的警告/詛咒
。
一個是安吉爾讀到的:
”安吉爾,是我要她(斯嘉麗扮演的奧利維亞)把筆記交給你的。你以為我會把秘訣輕易交給你嗎?再見,安吉爾。“
一個是波登讀到的:
”波登,我要你因為謀殺我而坐在牢房裡,讀著我的日記等死。“
這神來之筆賦予觀眾一種雙面鏡終變鏡子的既視感,兩個人在日記中都讀到了對方的秘密,直到最後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的結局,早已被註定。
這種感覺像極了那句因為《唐人街探案》而火的:
你在凝視深淵,深淵也在凝視你。
這句話出自
德國哲學家弗里德里希·威廉·的《善惡的彼岸》
。原文大概意思是:
與怪物戰鬥的人,要小心自己變成怪物;當你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
這種哲學理論,細細追究起來,總是很容易就把人繞得雲裡霧裡。但單就這句話而言,
所謂"深淵的回望"和凝視深淵的主體之間,絕不是單純的對立關係,該理論則更多指向一種自我審視和道德審判。
那麼回到電影中來說,二人在對方的日記結尾分別看到自己早被註定的結局,這種設定和
麥茨在《想象的能指》中指出的"觀眾和電影之間的'雙向窺視'"
不謀而合:
電影中的人物,都是”缺席的在場“,觀眾對其產生的活動影像產生巨大的窺視欲;
電影外的觀眾,也是”缺席的在場“,演員在表演的時候,要假裝自己在被人欣賞和審視。
順著這個脈絡思考下去,就會讓人想到
庫布里克的《發條橙》
。在那部電影中,主角被帶進”改教所“後,上下眼皮被特定的機器支開,旁邊還站著工作人員不斷地往他眼睛裡滴眼藥水。這樣做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對螢幕上的那些原本自己很熱愛的內容載體,失去最後一絲興趣——用生理疲勞擊垮心理防線。
不同的是,諾蘭在《致命魔術》中的隱喻埋得很深,但它們都在指向同一個問題:
電影被譽為"光影魔術",如果觀眾過度沉迷其中,結果會怎樣?
回顧以往諾蘭的作品,幾乎他每一部電影都會找出幾十上百種不同的理解。或許有時候,我們可以像《致命魔術》中那個一眼識破”小鳥被換掉了“的孩子一樣——簡單一點。也許,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因為,
每個歎為觀止的魔術背後,都有一隻枉死的小鳥。
關於”迷失“:也許答案,就藏在那條避之不及的路上
”你永遠不會明白我們做這些的原因——觀眾知道真相!這個世界其實很簡單,也很可憐。很真實,從頭到尾它都很真實。但如果你可以愚弄觀眾,哪怕只有一秒,那你就可以讓他們對你感興趣。然後你就可以看到他們的表情。“
這句話是電影中的臺詞,翻譯過來大意如此。從這段對”觀眾“的定義中可以看出,
臺上臺下的魔術師和觀眾,都清楚對方和自己的位置
,以及智慧程度。
但為什麼觀眾可以被愚弄呢?因為短暫地迷失在魔術創造的世界中,是逃避現實的有效途徑。
而再大的舞臺底下,也不過數百數千人。可就這些人的掌聲,卻足以讓一位魔術師誤以為自己得到了全世界的肯定和讚美。
所以我們為什麼會迷失?其實”迷失“這個詞本身就不夠準確。因為
很多時候,人們知道自己選擇的路正確與否,但就想奔著慾望去。
就像《聞香識女人》那段經典臺詞:
如今我走到了十字路口,我知道哪條路是對的,但我從不走,為什麼?因為太TM苦了。
這段臺詞之所以能引起廣泛的共鳴,是因為太多人對自己的選擇初衷心知肚明。
所謂”迷失“,不過是自己找的藉口罷了。
真有無法回頭的路嗎?也許有,但至少沒有那麼多。
在之前的文章中我寫道: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部獨一無二的電影,不可複製,不可取代。
《致命魔術》也是如此。很多年前初看的時候,包括後來幾次再刷,都是將它當成簡單的驚悚懸疑劇情片去看。但我相信,隨著每個人的經歷越來越豐富,遇到的人和事越來越多樣化,大家對這部電影以及過往很多看過的電影,都會產生了不一樣的理解。
最後我想將這部電影最細思極恐的臺詞獻給諸位讀者:
”你想找出秘密,但你無法找到,因為你沒有真正在看。你並不是真想知道,因為你希望被愚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