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揚州,青青安豆苗

初春的廣陵,是極具韻味的。而要想找到春姑娘的蹤跡,隨便到菜場轉一圈便知。攤上的各類鮮嫩新蔬,紛紛披上此時節特有的嫩綠色外衣,散發著青春氣息,安豆苗就是其中一種。

在揚州方言中,豌豆唸作“安豆” 。但安豆苗,卻並非指豌豆的幼苗,而是那比火柴梗稍粗的藤蔓上岔出的嫩莖葉,頂上還帶著初發的細蔓,也稱龍鬚菜、豌豆尖或豌豆藤。不過,菜場裡賣的安豆苗,多連有一截嚼不動的老莖。

回家後,還需一根根仔細擇過。這不禁讓我想起了早年間自家種安豆,掐安豆苗的往事來。種過安豆的人都知道,它們好打理。秋日裡,在向陽坡的河邊翻好地,點幾顆豆種,澆上水,安豆便靜靜在土地裡醞釀了。經數場冬雨的滋潤後,它們呼啦啦探出圓圓嫩嫩的小腦袋,遠遠望去,鬱郁芊芊,像一層上好的波斯青綠地毯鋪滿了整塊菜地。再過段時日,豆苗開始牽出細細的螺旋狀的絲藤來,或向上,或向前蔓延。等豆苗長到十多釐米時,便可去地裡採收了。

江蘇揚州,青青安豆苗

江蘇揚州,青青安豆苗

江蘇揚州,青青安豆苗

安豆苗,最嫩、最脆、最美的一節長在豆莖的最上方,可以說是整棵安豆的精華所在。掐時不用著力,何處下手,功夫全在感覺。只輕輕用拇指和食指一掐一掰,一莖嬌嫩的水綠便躺在了手心裡。聞聞,有淡淡的清香。春是萬物生髮的季節,春天裡的植物,生生不息是它們樸素的共性。譬如掐這安豆苗,就有點像割春韭。摘去了端上的嫩莖,只消追一次肥,它馬上就從旁邊另發出新枝,且比老的更青翠、更粗大、更晶瑩。

可以從冬天一直採到農曆二三月間,就是味道不及隆冬與初春之時。剛掐下來的安豆苗,無論是青翠欲滴的顏色,還是水靈靈的樣子,都帶著田園的清甜。但以前的我,卻嫌其過於青澀,享受不了它的獨特滋味。直到前年,去給一位老友拜年時,被殷勤留飯。因許久未見,老友親自下廚,於灶間裡“叮叮咣咣”大肆操辦,好一通忙碌。然苦於這節日期間,天天大魚大肉,脂肪尚存匿在肚囊,面對這滿桌豐盛佳餚,我實在興味索然。唯獨一道綠瑩瑩盛在樸素白瓷盤裡的清炒安豆苗,讓我一眼之間陡生心怡之感。等到一筷子下去,那入口時流溢位的水嫩青翠,仿若晨露從口中滴落,直達心田,咀嚼時更有婉轉的甘甜在舌尖縈繞。此時方知,這安豆苗實是春蔬極品。從古至今,對於安豆苗的烹飪,除了清炒,還有一種方法——用上湯煮。“清氣宜湯豌豆尖”,先人總結出的這種吃法,能最大限度地保留安豆苗那股天然的香純與嫩鮮。

江蘇揚州,青青安豆苗

江蘇揚州,青青安豆苗

試想一下,澄澈的清雞湯中,一撮安豆苗如身著翠綠紗裙的瑤池仙女般閃著炫目光芒。吃上一口,鮮甜醇厚之外,除了清香還是清香。吃安豆苗要趁其長老變韌之前,一旦老去,則味同嚼草。到了油菜花開得氣勢奔放,妖豔的豆花也跳上枝頭時,安豆苗便退出了餐桌。

安豆的花,我也極愛。乳白的、粉的、淡紫的,一朵朵,掩映在一片青翠碧綠之中,像一隻只棲息在枝蔓上的蝴蝶,將生命的質感若有若無地放飛在春風裡,卻絕無半點爭豔媚俗的意思。等到春風一沉醉,它們便毫無眷戀地謝去,再看那漸漸飽滿成形的豆莢,養眼爽口的安豆即將上市了。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