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下南洋，成為糖王；
攜巨資回國，成立的銀行可發行鈔票；
熱心公益，推進廈門城市現代化程序。
愛國華僑實業家黃奕住臨終前告誡子孫——
忠於祖國 待人誠信
有人說，他是清末民初時期的中國首富，他的財產比馬雲和王健林加起來還要多，但具體多少，我們不得而知。最高峰時期，他在鼓浪嶼擁有160棟別墅。他創辦的中南銀行，是當時全國最大的僑資銀行，也是當時全國可以發行鈔票的三大銀行之一。
他是金淘人黃奕住。1919年，黃奕住回國發展，距今剛好100年。一戰時期，儘管受到其他國家的誘惑甚至威脅，但他依然堅守中國國籍。
明年，南安市斗南小學即將迎來百年慶典，黃奕住是這所百年老校的校主。他在民族危難之際仍不忘教育。他為何能夠富可敵國？又有著怎樣的傳奇人生？近日，記者一行來到鼓浪嶼有名的“黃家花園”，在這百年私家豪宅裡見到了黃奕住的第五代孫黃建，聽他講述這百年曆史秘密。
重金打造中國第一別墅
輪船緩緩地靠近鼓浪嶼三丘田碼頭，島上的風光漸漸明朗。上了岸，島上旖旎風光更是讓人流連忘返。在晃巖路29號，記者抵達了黃家花園。沿坡而上，從華麗的門樓進入，往內，叢林簇起，洋樓隱約其間。從外觀上看，黃家花園由中樓、南樓、北樓三座中西合璧的別墅式建築組成。“1917年，黃奕住從廈門士紳林爾嘉手中購得這裡，1919年回到廈門先後建成這三棟別墅。”黃建向記者介紹道。
黃奕住鼓浪嶼別苑
中樓為黃奕住夫婦及其母親的住所。從外觀上看，中樓簡潔華貴，穩重大方，樓前的噴泉以及精心修剪的花木，讓整座庭院更為秀美。2017年，鼓浪嶼被成功列入《世界遺產名錄》，授牌儀式就是在黃家花園中樓舉行。
在鼓浪嶼的眾多別墅中，為何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會相中這裡？記者拾級而上進入中樓，窺探究竟。進入大門，一股木香撲面而來，中樓內飾大多為楠木。大廳後側的樓梯及扶欄，均用進口大理石，旋轉扶梯更是用整塊大理石雕琢而成，工藝精湛，至今光可鑑人。“這棟房子當時的造價為30萬銀圓，有一半的錢是花在這樓梯上面了。”黃建坦言，當時為了壓過鼓浪嶼外國人的建築和領事館，黃奕住不惜花重金打造中樓，聘請中外設計師精心設計，由上海裕泰公司承建。其規模之宏大，建築之優美，超過當時鼓浪嶼所有的別墅，號稱“中國第一別墅”。
黃奕住鼓浪嶼別苑
黃家花園可以說是黃奕住發達傳奇的最佳見證，直到現在仍閃耀世界。黃家花園背靠日光巖，前為中國最早的足球場。漫步其上，二樓前後有兩個天台，站在天台上，“金帶水”海域、日光巖、足球場等鼓浪嶼美景，盡收眼中，使人心曠神怡。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後，黃家花園作為“福建省幹部修養所”“市政府第三招待所”及“鼓浪嶼賓館”。
黃奕住鼓浪嶼別苑
2018年，黃家花園被福建省人民政府公佈為第九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
下南洋打拼躋身“四大糖王”之一
1868年，黃奕住出生在金淘鎮樓下村，自幼家境貧困，12歲時便跟著伯父學習理髮。學成之後，黃奕住每天挑著理髮擔走街串巷為人剃頭，雖收入微薄，但是對家計幫助不小。
黃奕住金淘故居
1885，17歲的黃奕住前往新加坡，後輾轉於荷屬殖民地印尼蘇門答臘島的棉蘭及中爪哇的三寶壟。“有人說他是下南洋賺錢，其實真實的緣由是有一次他為地方豪紳理髮時不小心傷了人家，為避免牽連父母才逃到南洋的。”黃建說。
到了三寶壟的黃奕住起初在鄉親開設的店裡當夥計，但沒幾天又重操舊業，繼續挑著他的理髮擔街頭巷尾為人理髮，時間一長，被人稱為“剃頭住”。
“當時，三寶壟地處荷屬中爪哇省北岸，是印尼貿易及製糖業的中心，又是蔗糖、咖啡和菸草的輸出港。黃奕住便想，自己是否也能從事這方面的行業。”黃建告訴記者，黃奕住於是向鄉親借錢在路邊擺設咖啡攤。
不久後，黃奕住開始轉做經營雜貨和土產的小販，到鄉下去收購產品。1891年，黃奕住終於有了自己的店鋪，取名“日興商行”，批發零售日用雜貨及土特產品。“他似乎很喜歡這個名字，很多地方都有日興二字，包括後來鼓浪嶼的日興街，也是他建的。”黃建說道。
顯然，“日興”這個吉祥的名字讓他生意興隆，在泗水、棉蘭、甚至新加坡都開設分行。彼時，印度尼西亞的經濟發展迅猛，進出口貿易發達，尤其是蔗糖。據廈門文史工作者洪卜仁研究，當時歐洲對於糖的需求量增多，價格攀升，糖突然之間變成殖民地的主要出口產品。而黃奕住正是看中這一波紅利，開始經營蔗糖，並將觸角伸向南洋各地，經營規模不斷擴大。
至第一次世界大戰前夕，黃奕住的資產達到300萬到500萬荷蘭盾之間（一荷蘭盾摺合兩塊銀圓），躋身印尼“四大糖王”之一。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不少商家擔心戰爭會影響糖的輸出，黃奕住卻認為，蔗糖和糧食作為生活必需品，雖然是戰爭時期，但從長遠來說，一定會有市場。一日，一貨倉失火，保險公司怕糖價再跌，也怕糖遇水融化，就招標拍賣。黃奕住也參與投標。碰巧，黃奕住的兒子黃欽書爬到糖堆去玩，不小心跌落，當他再次攀爬向上時，無意中摸索到糖包，發覺中下層糖堆仍保持原狀，趕緊將此情況悄悄告訴父親。於是，黃奕住用低價大量買進囤積。果然，糖價的飆升，讓他一躍成為千萬富翁。
不料，1917年年初，一戰進入白熱化階段，印尼與歐洲之間的船幾乎都停了，黃奕住的糖突然間無處可銷，價格暴跌，一夕之間瀕臨破產。黃奕住積極籌資，但卻借貸無門。而正巧日本正金銀行在三寶壟設立分行，為招攬業務，竟主動邀黃奕住。殖民地銀行為爭取客戶，才借款給黃奕住。黃奕住利用銀行貸款短暫緩解了資金鍊危機。好在，1918年，一戰結束，糖價呈跳躍式上升，把黃奕住從絕境中拉了回來。據悉，在這戰爭的大風大浪中，黃奕住獲得約3750萬荷蘭盾的利潤。
成立的中南銀行可發行鈔票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之後，荷蘭殖民當局要求所有的工商企業補繳1914-1918年之間的所得稅以及其他在戰爭期間停繳的稅收。而黃奕住經營的企業需要補繳各項稅款總額達1500多萬荷蘭盾。”黃建告訴記者，此時，荷蘭殖民當局又以加入荷蘭國籍可以減輕稅收為誘餌，多次勸說他加入荷籍，日本領事館也以出面交涉減稅為由要求他加入日籍，但他都婉言謝絕。“思考再三，他覺得回國定居即可投資興業、回報家鄉，又可光宗耀祖、孝敬母親。所以毅然收縮在爪哇的業務，攜帶2000萬美金回國。”
中南銀行舊址
“我們在他的日記中發現，裡面記錄著這樣一句話，‘因老家南安地方未靖’，所以他便選擇在鼓浪嶼定居。最高峰時期，黃奕住在鼓浪嶼擁有160套房子，但目前只收回來一部分。”黃建告訴記者，黃奕住把帶回國內的資金全部用於創辦實業、投建銀行和公益事業。
投資銀行，轉戰金融業，並不是黃奕住心血來潮。在印尼30多年的商海沉浮，黃奕住深諳金融業的地位和作用。尤其是戰爭時期的借貸無門，讓他更加明白，建立華僑銀行和本國資本銀行的重要意義。
中南銀行貨幣
1921年6月5日中南銀行在上海成立，黃奕住任董事長。在鼓浪嶼龍頭路100號，這裡是中南銀行廈門分行的舊址。有著鮮明的時代特徵的白色洋樓，如今成為招商銀行的辦公點。一樓設立的中南銀行櫃檯還原場景及中南銀行專題館，讓人彷彿回到民國時期。專題館內記錄著，在中南銀行成立大會上，黃奕住說，“然窮有志焉，以為今後為南洋華僑資本家與祖國國家、社會各事業發生關係起見……於是有與國內外諸同志共同籌劃、創辦中南銀行之舉”。
中南銀行成立後，在全國各地設立分行，足以窺見黃奕住對近代中國金融史的影響力。“中南銀行成立後，爭取到了發行鈔票權，成為當時全國可以發行鈔票的3家銀行之一。它也成為民國史上赫赫有名的民營銀行。”黃建介紹道。
中南銀行貨幣
“中南銀行成立以後，黃奕住以中南銀行為基礎，以擴資的方式去資助民營企業，扶持了當時不少大企業，尤其是紡織業的發展。”黃建表示。
“黃奕住回國後成立的另一家公司是‘黃聚德堂’，主要用於投資房地產，先後建設了日興街、龍頭路等房地產開發專案，建起160多座建築，成為鼓浪嶼最大的地產投資者。”黃建告訴記者，目前，他們家族的物業都是在黃聚德堂名下，這也是這個百年家族產業得以長存的原因之一。
關心教育興辦學校
作為成功僑商，黃奕住熱心公益事業，推動市政道路設施建設及電話和自來水等配套設施，改善了人們的生活，推進了廈門的城市現代化程序。
廈門是一個海島，鼓浪嶼上面除了少數水井可供飲用外，其他連洗滌都不合適。市民的用水，大多是靠水販們每天來販賣的“船仔水”，這種水極不衛生，一遇惡劣天氣就容易“斷貨”。“黃奕住定居鼓浪嶼後，決心改善此情況，於是開始在上海招投標，興建廈門自來水公司。後由西門子公司承建。完工後，其水質檢測優良，可以說是當時亞洲最好的水質。”黃建介紹道。在黃家花園的二樓陽臺，欄杆都是由水管建成，別有一番風味。黃建告訴記者，這些是當時西門子贈送給黃奕住的。
而在對教育文化事業的推動和發展上，黃奕住同樣不遺餘力。黃奕住童年家貧失學，出國後經營企業，在業務中注意學習，但是兒時沒書讀，仍成為他心中一大憾事。所以，歸國後，黃奕住十分注重興辦教育事業。
斗南小學
1920年，黃奕住在故鄉金淘創辦了斗南小學，1923年又建立了斗南初級師範學校，據悉，為培育師資力量，黃奕住不惜以重金聘請江浙名師擔任。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在這所學校上課的學生都不收費，就連學習用品，甚至校服都是由學校發給學生，對於遠道而來的學生還提供午餐。”黃建告訴記者，學校的各項事業都是由黃奕住供給，前後達40多年，儘管中間有戰亂等波折，但他仍不忍停下對學校的資助。對於捐助的學校，能做到分文不收學費，這不僅是慷慨，更是甘於奉獻教育的熱忱之心。
“明年就是斗南小學建校100週年了，作為黃奕住獨資捐建的學校，我們也希望能夠繼承他的遺志，恢復對斗南小學的長期捐助。”黃建如是說。
除了斗南小學，黃奕住對廈門大學、復旦大學、南開大學、暨南大學等國內高等學府，以及新加坡、印尼等地的學校都有大額捐助。
在家鄉金淘，黃奕住還留有一棟古大厝，在金淘鎮中心村村委會主任的帶領下，記者來到位於金淘鎮中心村的這棟古宅。當無人機飛上天空，記者才看清，原來這棟八卦樓不僅外觀所能看見的部分，周圍皆有護厝，從上空看，右邊大厝呈現八卦形狀，被稱為“八卦樓”。由於無人管理，房子已出現倒塌，屋頂甚至長出大樹。房子也被周圍人佔用於飼養雞鴨，實屬可惜。
欄頭題寫人
廖有地
南安市翔雲中心小學教師。
現為福建省書法家協會會員、泉州市青年書法家協會理事、南安市書法家協會理事、泉州市首屆書法高研班成員。
東南網綜合海絲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