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無掛礙,便能得道;靠睡成仙的陳摶老祖

莊周夢蝶,祤祤而飛,其意甚樂。可是夢醒後轉來,還以為自己是蝴蝶所化。就因為他胸中無事,逍遙灑脫,因此才有這個夢。

如今的人重視名利,上了床,千思萬想,那得便睡?即是睡著也在淺睡狀態,或有動靜就忽然驚醒,或者根本睡不著。昏昏沉沉,以晝為夜,顛倒黑白;或因酒色過度,四肢睏倦,;或因愁緒纏繞,心神濁亂。總是不得睡趣,得不到睡的樂境。

而有個睡仙——陳摶。便是睡中得趣的。有詩為證:

昏昏沉沉睡中天,無暑無寒也沒年。

彭祖壽經八百歲,不比陳摶一覺眠。

心無掛礙,便能得道;靠睡成仙的陳摶老祖

話說陳摶一覺睡了八百年,按陳摶壽止一百一拾八歲來說,沒有一睡八百年的道理。

只是說他睡的時候多,醒的時候少。他曾經兩隱名山,四辭朝命,終身不近女色,不親人事,所以步步清閒。他這睡法也是一門功夫,是仙家伏氣之法,並不是他人所能學來的。

話說陳摶先生,字圖南,別號扶搖子,亳州真源人氏。生長五六歲時,還不會說話,人都叫他“啞孩兒”。

陳摶回到家中,忽然念出這四句詩來。父母大驚,問道:“這四句詩,誰教你的?”【仙風道骨,定有宿根。】陳摶把經過一說,就從懷中取出書來看時,乃是一本《周易》。陳摶當時就能讀誦,並且能夠知道八卦的大概意思。從此以後,閱覽群書,只是這本《周易》,坐臥不離。他還喜歡讀《黃庭》《老子》諸書,灑然有出世之志。

心無掛礙,便能得道;靠睡成仙的陳摶老祖

18歲的時候,父母雙亡,陳摶就散盡家財,只留下一隻石鐺,到本縣的隱山居住。夢見毛女傳授煉形歸氣、煉氣歸神、煉神歸虛的方法,於是陳摶就修煉這些方法,從來不入市。

梁、後唐計程車大夫仰慕他的大名,如活神仙一般,想求見一面都很難。有直接來找他的,陳摶就側臥身子,不與人見面。見他酣睡不起,來人搖頭嘆息而去。

後唐明宗皇帝長興年間,聽說了他的大名,御筆親自下詔,一次又一次派遣官員前來招見。陳摶無可奈何又違不得聖旨,只得隨使者到洛陽謁見皇帝,長揖不拜,滿朝文武都大驚失色。

明帝全不嗔怪,親自挽著他的手,賜坐於他,說道:“勞苦先生遠來,朕今得睹清光,三生有幸。”

陳摶說:“山野村夫,自比朽木,無用於世,過蒙陛下采錄,有負聖意,乞賜放歸,以成全野性。”

心無掛礙,便能得道;靠睡成仙的陳摶老祖

明宗道:“既蒙先生不棄而來,朕正欲請教,豈可輕易放歸?”陳摶不答應,竟然閉目睡著了。明宗嘆道:“此高士也,朕不可以常禮相待。”於是送至禮賢賓館,飲食供帳甚設。陳摶也不用,晚上只在蒲團上打坐。

明宗屢次去禮賢館,只是碰到他睡臥,不敢驚醒只好回去。明宗心知他是異人,愈加敬重,欲授他官職,陳摶哪裡肯就。

丞相馮道上奏說:“臣聽說七情之中沒有大過愛慾的,六慾之中沒有超過男女之事的。如今冬天雨雪正盛,陳摶獨坐蒲團,必然寒冷。陛下差一使者,賜予陳摶一罈佳釀,選妙齡美女三名,前去與他飲酒作樂。他若飲酒,留下美女,何愁他不受官職!”

心無掛礙,便能得道;靠睡成仙的陳摶老祖

明宗聽從了馮道的建議,從宮中選了年輕美麗的女子三名 又賜美酒一罈,遣內侍宣賜。內侍口傳聖旨說“官家見天氣奇冷,特賜美酒消遣;又賜美女與先生暖足,先生萬勿推辭。”

只見陳摶欣然開啟美酒,一飲而盡,送來美人也不推辭,內侍回宮覆命,明宗龍顏大喜。次日,早朝完畢,明宗即差馮丞相親詣禮賢館,請陳摶入朝見駕。卻說馮丞相領了聖旨,來到禮賢館時,只見三個美女,閉在一間空室之中,已經不見了陳摶。

馮道問那三名美女道:“陳先生那裡去了?”女子答道:“陳先生自飲了御酒,便向蒲團睡去。直到五更從醒。他說:‘勞你們辛苦一夜,無物相贈。’乃題詩一首,教回覆天子。遂飄然而去,不知何往。”馮道只好回朝見駕,明宗取詩看之,詩曰:

明宗讀罷,嘆息不已。差人四下尋訪陳摶蹤跡,直到隱山舊居,並無影跡,不在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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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陳摶這一去,直走到鈞州武當山。武當山一開始叫太嶽山,又稱太和山。因此山是真武大帝修道飛昇之處,後人說此山非真武不足以當之,故改名武當山。陳摶來到武當山,隱於九石巖。

忽然有一天,有五個白鬍子老頭,來求問《周易》八卦的含義。陳摶與之剖析微理,因見他們顏如紅玉,亦問導養之方。五老告之以蟄法。

什麼是蟄法呢?就是在寒冬時節,天氣伏藏,猶如龜蛇等冬眠一類,皆蟄而不食。據說當初有一人床腳損壞,偶取一冬眠之龜墊床腳,數年後移床,其龜尚活,此乃服氣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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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摶得此蟄法,遂能辟穀。或一睡數月不起。若沒有蟄法,睡夢中腹中飢餓,也要餓醒。

陳摶中武當山住了二十多年,壽已七十多歲了。忽然一天 那五老又來了,對陳摶說道:“吾等五人,乃日月池中五龍也。此地非先生所棲,吾等受先生講誨之益,當送先生一個好去處。”令陳摶閉目休開,五龍翼之而行。只覺兩足滕空,耳邊惟聞風雨之聲。頃刻之間,腳跟著地,開眼看時,來到了西嶽太華山上。

陳摶遂留居於此。太華山道士見他所居住的地方沒有鍋灶,心中甚是差異,就悄悄地觀察 發現陳摶無有他事,只是酣然入睡。一天,陳摶下了九石巖,數月不歸,道士疑心他住到別的地方去了。後於柴房中,忽見一物,近前一看 乃是陳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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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一天,有個樵夫在山中割草,見山凹裡一個屍骸,塵埃都有一寸了。樵夫心中可憐,想把這個屍體埋葬。提起來看時,卻認得是陳摶。樵夫道:“好過陳摶先生,不知如何死在這裡?”只見先生把腰一伸,睜開雙眼,說道:“正睡得快活 何人攪醒我的美夢?”樵夫大笑。

華陰令王睦到華山求見先生,見光禿禿一片石頭,無半間茅舍,乃問道“先生何至於此?”陳摶大笑,吟詩一首道:

王睦要與他伐木建庵,先生固辭不要。

這四句詩被周世宗知道了,召而見之,問國運長短。陳摶說出四句:

世宗皇帝柴榮,木頭茂盛,正合姓名。又有“長久”二字,以為是吉兆,卻不知道趙太祖代周為帝,國號宋。“木”字添寶蓋乃是“宋”字。宋朝國運長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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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年間,契丹兵起,百姓紛紛避亂。先生在路上看見一婦人挑著兩個孩子行路。陳摶見了說道:

一天,陳摶在長安世上游玩,又遇到趙匡胤兄弟還有趙普,三個人在酒肆裡飲酒,陳摶見趙普坐於二趙之右,就上前把趙普推下去說道:“你不過是紫微垣邊上的一顆小星兒,如何敢占上位?”

趙匡胤對陳摶老祖說的話感到奇怪。別人說:“這是白雲先生陳摶。”趙匡胤就問前程的事。陳摶說:“你弟兄兩個的星,比他大多了。”趙匡胤自此頗為自負。後來得了天下,屢次差人取陳摶入朝,陳摶不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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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太祖親自手詔催促,陳摶向使者說道:“創業之君,必須尊崇體貌,以示天下。我等山野廢人,入見天子,若下拜,則違吾性;若不拜,則褻其體。是以不敢奉詔。”於是在趙匡胤詔書的尾部,寫下:

太祖去世後,太宗繼位,念在酒肆之舊,召與相見,說不用以君臣之禮。

陳摶見詔,乃服華陽巾,布袍草履,來到東京汴梁,見太宗於便殿,只是長揖。

當時,太宗正在用兵征伐河東,遣人問先生勝負訊息。先生在使者手裡寫了一個“休”字。太宗見之不樂。因軍馬已發,只能這樣了。再遣人去問時,見他已經睡過去了,這一睡就是三個月。河東征討果然無功而返。

太宗正當嗟嘆,忽見陳摶道冠而來。太宗頗為驚異。陳摶道:“老夫今日還山,特來辭行。”太宗聞聽,若有所失,欲加陳摶帝師之號,陳摶固辭求去。又道:“二十年之後,老夫再來侯見聖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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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後,太宗皇帝掌管二十年的乾坤,還不曾經立太子。長子楚王元佐,因九月九日,不曾預得御宴,縱火燒宮。太宗大怒,廢為庶人。心愛第三子襄王元佩,未知他福分如何,口中不言,私下考慮:“惟有希夷先生陳摶最善相人,當初在酒肆中,就相定我兄弟二人當為皇帝,趙普為宰相。如今請他來一趟,決斷此事便好。”此念一起,還沒放下。

忽聽內侍來報:“有太華山處士陳摶來見。”太宗大驚,即時宣進,問道:“先生此來何意?”陳摶答道:“老夫知陛下心中有疑,特來決之。”

太宗大笑道:“朕剛要請先生來決斷,先生即來了。朕東宮未定,有襄王王侃 寬仁慈愛,有帝王之度,但不知福分如何,麻煩先生去襄府一看。”

陳摶領命,到襄王府門接著便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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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宗問道:“先生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陳摶說:“已經看過了,襄王府門前奉差奔走之人 都有將相之夫,何必見襄王呢?”

太宗於是決定,即日宣詔,立襄王為太子,就是後來的真宗皇帝。陳摶在京師住了一個月,忽然辭去,仍歸九石巖。

當時,有門人穆伯長、种放等百餘人,皆築室於華山之下,朝夕聽講惟有五龍蟄法,先生未嘗授人。忽一天,陳摶遣門人於高巖之上造一石室,陳摶同門人前往觀看。往下看雲煙如翠。陳摶指著說道:“此毛女所謂‘相將入翠煙也,我將歸於此。”

說罷,屈膝而坐,讓門人離去,右手支頤,閉目而逝,年壽118歲。

故事選自於《喻世明言》#翹楚讀書會##讀書跨年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