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丨孔子何故說出"是可忍孰不可忍"

春秋時期,由於周王室王權衰微,對諸侯的控制力逐漸衰弱,出現了所謂“禮崩樂壞”的現象。當時,禮樂制度仍在一定程度上維繫貴族社會的運轉,只是原來天子才能用的規制被諸侯拿來用了,大夫也跟風用了諸侯才能用的器物。嚴格來說,這種情況是僭越。

春秋時期,大部分時間內有“兩霸”——北方的晉國與南方的楚國。為爭奪中間小國的控制權,晉楚兩國在中原地區形成了長期拉鋸的局面。

公元前638年,鄭國成為楚國的附屬國。宋國因此伐鄭,楚國遂派來救兵,兩軍在泓水相遇。當時,宋國軍隊已經在泓水邊列陣,楚國軍隊還沒有來得及渡河。但宋襄公仁義,等到楚軍過河後才開戰,最終戰爭以宋國失敗告終,宋襄公身負重傷,不久病亡。

晉楚之間的城濮之戰,發生於公元前632年。對於這場戰爭,楚國內部的意見並不統一:楚成王不想打,令尹成得臣堅決要打,所以楚成王沒有將主力交給成得臣,導致楚國軍力實際弱於晉國軍隊。最終,晉文公獲勝,一舉奠定了霸業。

因長期的爭霸戰爭,中原小國不堪其擾,晉楚兩國也被拖得精疲力竭。於是,老牌諸侯國宋國出來調和。公元前589年和公元前546年,宋國兩次邀請各國君主進行和談,史稱“弭兵之會”。

隨著天子威權下移以及各國僭越爭霸,諸侯的權威也在慢慢消解。

《左傳》中記載了晏嬰、叔向論季世的故事,季世是末世的意思。我們都聽過晏子使楚的故事,但這次的事情發生在晏子出使晉國的時候。

史書記載,齊國曾將少姜嫁到晉國。少姜去世,齊國為了繼續婚姻關係,就派晏嬰來晉國再度求婚。訂婚之後,晏嬰接受晉國的宴賓之禮。叔向陪他一起參加宴飲,並交談起來。

叔向問:“齊國怎麼樣了?”晏嬰回答:“現在是末代了,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齊國恐怕是陳氏的了。”叔向說:“是的。就是我們晉國的公室,現在也到了末世。兵車沒有戰馬和人駕馭,國卿不率軍隊;國君的戰車左右沒有好人才,步兵隊伍沒有好長官。欒、郤、胥、原、狐、續、慶、伯這八個大家族的後人已經淪為低賤的吏役。政事由私家決定,百姓無所依從。”

晏子問:“您打算怎麼辦?”叔向說:“我聽說,公室快要衰微時,它的宗族就像樹的枝葉一樣首先落下來,公室跟著就衰亡了。我的一宗有十一族,只有羊舌氏一支還在。我又沒有好兒子,公室沒有法度,能夠得到善終就是萬幸,難道還會指望得到後代的祭祀嗎?”

透過晏嬰和叔向的這番對話,可以看到齊晉兩國的國君、公族和原有的大貴族均已呈現明顯的衰頹之勢。對比之下,齊國的陳氏以及晉國的韓、趙、魏三家則欣欣向榮。

齊國的陳氏就是戰國時期的齊國君主,也就是田氏。田和陳實際上是一個字的不同寫法。齊國、晉國的大權逐漸被這些新興的卿大夫宗族掌握,所以後來就發生了田氏代齊、三家分晉的重大事件。

其他的中小國家也存在類似的情形。鄭國有“七穆”,魯國的國政則長期被“三桓”(即孟孫氏、叔孫氏和季孫氏,他們都是魯桓公的後人)操控。

國君的權力大大衰弱,政令被原本的家臣、卿大夫家族把持。當時,人們把這種現象稱為“政出家門”。這些掌握實權的卿大夫、家臣是僭越的主力。

成語“是可忍孰不可忍”,原本是孔子對“三桓”之一季孫氏在家廟中使用八佾的批評。八佾是周代宮廷樂舞制,八人一行為一佾,八佾就是六十四人。跟周天子用九鼎一致,周代禮制規定“天子八佾,諸侯六,卿大夫四,士二”。因此,魯昭公最多可用六佾,可季孫氏故意打破禮制,設定了六十四人的大型舞樂隊。故孔子感慨:“八佾舞於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季孫氏僭越周天子禮制的嚴重性在於,不僅周天子,就連國君也已喪失了控制卿大夫、家臣的實力,禮崩樂壞難以避免。之後,中國歷史就進入戰國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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