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是在遼寧某縣的一個山溝裡，祖祖輩輩在那居住了差不多有三百年了，我就是在那裡出生的，在我六歲多的時候，父母把家搬到了離縣城更近的地方，一轉眼，現在已經有三十多年了。

有一條小河自北向南穿過我們所在的村子向下遊流去，我們家就住在小河邊上，從院牆到小河邊也就十步之遙，是溝裡的人家通往鎮裡的必經之路。

這條小河不能算是季節性河流，全年都不會斷流，但有枯水期和豐水期，以不同的姿態展示著它的一年四季。

春

春天孕育著的生機被這條小河展現的淋漓盡致。每逢陽春三月，儘管河水並不豐沛，但它卻已經在悄悄地滋養著岸邊花草樹木的萌發，它和依賴它生長的生物鏈強烈地顯現出復甦的跡象，讓我們深刻感受到大自然催生萬物的力量。

這個時候的河床並不美，由於水量少，它還是以一種平穩的姿態掩飾著它對奔騰的渴望。河水中偶爾會見到幾條魚幾隻蝦換換位置，一眨眼的功夫也就不見了蹤影。

岸邊的柳樹倒是最活躍的，春天一到就會發出嫩芽，長出一種被我們叫做毛毛狗的東西，很小的一段，但並不是柳葉。每到這時，我們這些小孩子就會抓住柳條，揪下來五七八個，擱在家裡倒放篩蘿的面網上，用手拍打著篩蘿外壁，這個時候，這些毛毛狗就像有了生命一樣往不同的方向鼓湧著，惹得小夥伴們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其實就是簡單的震動原理，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的這種玩法，算是童年的一個樂趣吧。

我們也會折幾段岸邊柳樹或楊樹新發的枝條做叫叫，就是擷取一段，把皮留下，把其中的一部分芯兒去掉，就可以吹出有節奏的聲響了，有的時候也會灌一點兒水進去，吹出來的聲音是不一樣的。

這些伴隨著小河而出現的樂趣伴隨著我在老家的童年，搬到新的地方後就沒有了，因為那地方遠離小河，想去河邊可就不是舉手之勞的事情了。雖然沒有河那些遊戲也可以玩兒，但總是覺得缺少些什麼，或許就是缺少靈動性吧，而這靈動性是隻有小河才能夠給予的。

夏

到了夏季，隨著雨量的增多，河水就開始變得逐漸豐沛起來。因為沒有汙染，這河水往往都是清澈見底的。雖然山洪爆發的時候也會變得極其渾濁，但幾天後就又變成一條優美豐潤的小河了。

游泳總是免不了的。我們會撿河裡的鵝卵石堵水築壩，或者是把河床某一處的石頭全撿走形成一個深水區，更多的時候，我們是二者兼而有之，其實就是為了形成一處可以撒歡撲騰的水域。這個時候，我們倒是也可以去大汀的，就是洪水在河道里沖刷出的深水區，兩三米深都是沒有問題的，看不到河底的沙石，看著就會讓人產生恐懼，這是每家長輩給自己孩子規定的禁區，在沒有大人陪著的情況下是絕對不允許去的。我雖然在河邊長大，但我卻是一個“旱鴨子”，連最基本的“狗刨”都沒有學會，就更別提去這些需要泳技的地方了，我肯定會避而遠之的。

一向溫順的小河在夏季充分展現出它的兩面性，水小的時候溫文爾雅，水大的時候那就是另一番情景了。

夏末秋初的洪水是最嚇人的，我經歷過幾次，至今想起來還心有餘悸。雨大水大的時候，真的就是巨獸般的咆哮，窄窄的河面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會擴充套件到十幾米，在這條小河的下游，在姥爺家旁邊的河道，甚至能夠擴大到上百米，沖刷著兩岸的岩石、樹木和土地，吞噬著阻擋它的一切，這個時候我才真正體會到什麼叫洪水猛獸，等到它發完了脾氣，也就又成為原來的樣子。

當然，在它咆哮的時候也會帶給我們收穫。記得當時洪水來的時候，我們都跑到全村地勢最高的家裡躲避了，等到雨停水退，我們回到家裡的時候，滿院子擱淺的魚蝦，自然也就成為盤中餐了，那味道真的就是大自然的饋贈。

秋

夏末秋初的小河漲幾次水，瘋過後也就恢復常態了，它會收斂夏季的頑皮，變得四平八穩。

這時候的水面往往都是靜靜的，而且水溫也在降低，不像夏天那樣脫了鞋就可以往河裡跑，秋天的時候節奏就要慢一些，畢竟水開始變涼了。

秋風掃落葉的時候，河中的景色也就顯得破敗了，跟春天的盎然生機截然相反，雖然秋天意味著收穫，但秋天的小河卻是顯得那麼的滄桑，或許是在積蓄煥發生機的力量吧。

冬

冬天的小河是我最喜歡的。

到了冬天，河面一結冰，可以上人的時候就是我自由玩耍的舞臺了。那個時候是最快樂的，雖然陀螺抽不好，但我滑冰車，我的冰車是爺爺親手給做的，比別人的都好。僅從高度上就比其他小夥伴高一截，有一種傲視群雄的感覺。我一般吃過早飯，揹著冰車就去玩了。那時候還未到上學的年齡，所以有著大把的時間玩耍。

我也喜歡在下雪天到冰面去走走，那時候的人和自然是一體的，能夠清晰聽到雪落冰面的聲音，偶爾幾隻路過的鳥發出幾聲哀鳴，呈現出一幅悽美的東北山村雪景。其實，情景是那個時候的，心態卻是現在的。

儘管下雪後滑冰不順暢了，但是在冰上堆雪人也總是可以的，一群小夥伴在開發著冬季冰面無限的樂趣。

冰下是水，冰上是雪，加上冰本身，其實都是一種東西，以不同的形態展現，真得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樂趣。

當然，冬天的冰面也是兇險的。有的時候，有水流的冰面如果凍不實，就很容易掉進去，我就被小叔弄得掉進去一次，還好及時救出來了，小叔為此還捱了爺爺狠狠的一頓訓，我也算是吃了一回虧。這輩子，有兩次掉進冰窟窿，都是在這條小河裡，讓我也明白了“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溼鞋”的道理，現在想想，還是有些後怕的。

四季分明的小河是最迷人的，展現著它的婀娜多姿、豐富多彩。它帶給我的是流淌的童年，就是現在，每當我回憶起它，也就更加深我對故鄉的眷戀。

有朝一日，我很想再回去看看，甚至我都想著退休後還回到它的身邊，因為它所承載的是我對幾代人前世今生的探究和對陪伴我成長的所有親人深深的思念。

時間可以磨平任何歲月的痕跡，但這條小河卻讓我深深懂得，即使飛得再高、走得再遠，心裡也會總有一根線牽著，線的一端是摸爬滾打的我，線的那一端是故鄉一草一木一人一物的根脈。

落葉總是要歸根的，根在小河邊，小河在我的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