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上和陌生人聊天

不知道從哪一天起,我愛上了和陌生人聊天的感覺。

引導我思考“愛和陌生人聊天”源自上週的一次面試。面試官是一位非常開朗隨和的美籍華人,我們的對話沒有遵循常規的面試套路,而是從各自的興趣、風格以及喜好的工作方式出發。面試最後,我好奇地問了對方一個問題:“你們的網站上有一個專門的靈感板塊,會採訪一些有影響力和有意思的人。這個板塊的用意是什麼?”

面試官兩手掌心交叉相合,略微往一側點了點頭,以自豪且瀟灑的神情告訴我:“因為這很有趣,所以我們就這麼做了。”

僅僅因為這個回答,激發了我和他分享自己在採訪這方面的經歷和感受過的能量。話題至此已完全超出了面試的範疇,而且和剛認識40分鐘的陌生人深聊,這個發展聽著似乎也很奇怪。但我和麵試官都非常自然地任對話進行下去。

一場本該被緊張和焦慮所主導的面試,結束時我卻感到了久違的被理解的快樂。

促使我接受並習慣和陌生人聊天這種方式大約是在4年前,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採訪。那時我對此毫無頭緒。因為從小到大,老師的評語、父母長輩的評價,無一例外都將我判定為羞澀木訥且表達能力欠佳的選手。

但事實上,這和表達能力無關。是我單方面設定了聊天功能的驗證,只有在檢測到對方和我有志趣相投之處,深入聊天模式才會順利開啟。

那些能和我們展開對話的陌生人並不是毫無緣由的,我相信吸引力法則:相似的人總是會被互相吸引,並且當我們將能量聚焦於某一事物或領域時,與之相關的人或事也會隨之而來。

去到別的城市是開啟和陌生人聊天模式的絕佳環境,尤其是獨自出行,更是將這種可能性無限放大。

前兩年一個人前往東京旅行,飛機上的鄰座恰巧和候機室坐我旁邊的小哥是同一人,這般命運的巧合讓我們倆都頗為意外。我注意到小哥悄悄打量著我,似乎在思考如何開啟話題。幾秒過後,他大方地將視線轉向我:“一個人去日本嗎?”

“對,一個人。”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我的警惕心和我一同開啟了度假模式。在接下來的閒聊中,我知道了小哥是某知名大廠的遊戲攝影師,他和高中的女朋友一路走進了婚姻殿堂,平時兩個人各自在內地和香港打拼,每個月固定見面。那次也是從不同的城市共同飛往東京旅行。下飛機前我們還互加了好友,旅途中小哥也會給我推薦好吃的餐廳。

“心裡話只能說給陌生人聽”是我後來逐步意識到的一個事實,帶著殘酷和無奈的意味。

我們把真心話透露給遠方的陌生人,他們是電臺主播,是博主,是另一座城市的陌生人,是萍水相逢的過路人。本該是最親密的家人反而成了心裡話禁區。

女兒失業了不敢告訴爸媽,假裝每天去上班,還得時刻開啟反偵察模式,生怕父母看出蛛絲馬跡;朋友的姐姐離婚了,因為可以預想到父母一定會百般勸阻“為了孩子別離婚”,而選擇隱瞞這個事實。

父母原本是與我們最親密的人,但他們用密不透風的愛和帶著時代色彩的想法築起了一道親情高地的城牆,阻斷了我們對他們傾訴心裡話的慾望。

陌生人之間因為沒有羈絆,沒有顧慮,所以可以毫無負擔地分享最真實的一面。得到的結果無非兩種:既可以瀟灑地說再見,也可以因為興趣相投而走得更近。

和陌生人的閒聊也可算得上一趟精神上的旅行。我們卸下了心裡的重量,分開時都不再是原來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