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李哥的畫作
好友李哥花了幾十萬裝修了房子。邀請我和幾位好友去他家做客。落座不久，他帶我參觀他的房子。這是我第一次去他家。當我“參觀”到最後，不禁感慨良多，至今揮之不去。
大概是今年9月下旬的一天，我們朋友群裡的李大哥邀請我和幾位朋友去他家“溫鍋”。
“溫鍋”一詞，我查了一下，它原來的意思是將鍋加熱。引申一下就是指主人在新房子裡第一次開火做飯，鍋碗瓢盆都是第一次用，所以稱“溫鍋”。“溫鍋”也是我國老百姓延續至今的一個風俗。起源於何時，不得而知。
那麼，過去的“溫鍋”一般是指某人喬遷新居第一天，邀請親朋好友、街坊鄰居來認識自己的新房子，同時主人家設宴招待。當然，前來祝賀的親友無不攜帶禮品。
我聽別人說，這些禮品很有講究。其中有幾樣東西不能少。豆芽要有，它的寓意是“生根發芽”，豆腐也要有，取諧音即“兜福”。魚更是要有，那就是“年年有餘”。意思是希望喬遷的主人家生活富裕。還有一樣是蘋果。取“平平安安”吉祥之意。過去“溫鍋”中有“幫襯”之意，如今生活好了，“溫鍋”不過是找個由頭，親朋好友熱鬧一番罷了。也不見得就是喬遷新居的第一天。
我的這位大哥姓李，名昊。雖年屆七旬，但身體硬朗得很。早年打過排球，到現在一口氣上五樓，都不帶喘粗氣的。書法、繪畫樣樣行。其實，他這“溫鍋”之邀，說起來有些牽強。因為他這房子住了二十年之久，這次只是裝修了一下而已。李大哥就是想讓大家來熱鬧一番。而且聚餐也是在他家對面的飯店進行。
那天，我們幾位吃過飯一起進入他家喝茶，落座客廳。大家交談了一會兒，李哥問我：“想不想參觀一下？”我說：“好啊！”於是，我和另一位朋友，尾隨著李哥開始參觀他的“豪宅”。
整套房子面積約有一百平米左右，兩室兩廳。這個房子是他的母親留給他的。這次裝修是她女兒找了市區一家大牌裝飾公司做的，花了不少銀子。但總體裝修風格和配備的傢俱以及灶具還是很上檔次的。他給我說，這些配套設施都是孩子們的選擇，我沒有參加意見。我想也是，年輕人見多識廣，眼光肯定會比老年人新潮一些。
他這套房子始建於90年代末，所以還是老式的房屋結構。一進門是一個不算太寬的走廊。走廊兩邊是客廳和餐廳。客廳嚴格地講，只能算是一個門廳，我目測了一下頂多10幾個平方。兩個沙發，一個茶几。牆角是一個掛衣架。
他們家的廚房在北陽臺上。陽臺不算小，裡面很寬敞。走近陽臺，首先映入我眼簾的是一套價格不菲的整合灶，據說價格在萬元以上。我指了指陽臺說：“李哥，這就是你平常“戰鬥”的地方嗎？”他明白我話裡的意思，笑著點了點頭。看著這臺嶄新的整合灶，讓我想起了些許往事。
李哥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婚後又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也就是李哥的兩個外孫女。女兒女婿雖然單位有宿舍，但只有晚上全家才回去居住。節假日都住在大哥家裡。我聽說，他女兒女婿都有車，從這裡到他們的住所不過十五分鐘的車程。
平日裡，李哥除了去老年大學，其餘時間就是買菜做飯，收拾衛生。我們每次聚會，他都要給家人做好飯再來。因為女兒全家人每天都在他家吃飯。而且兩個外孫女都上小學，每天往返接送也都是他的事。活脫脫一個帶薪的全職“保姆”，著實辛苦。
我聽他的一位老同事說過，他女兒女婿工作都很忙，從來不問家務事。任由老爸一年到頭“伺候”他們。他也曾經給我們說過，週末或者過年給孩子們做大餐時，經常在廚房一待就好幾個小時。
記得有一次，他忽然對我說：“你說，人有累死的嗎？”此話一出，讓我有些驚詫。他說完臉上露出很無奈的表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惱人”的笑容。他戴著眼鏡，我透過他的鏡片發現他的眼神中似乎有一些迷茫。我淡淡的苦笑了一下，一時不知如何作答。但那一刻我的心卻被刺痛了。……。
還有一次，那是一個飄雪的黃昏，女兒女婿從南方出差回來。打電話讓他父親開車去火車站接站。我們群友們正好在一起吃飯。坐在旁邊的王哥對他說：“天氣不好，路上滑，你最好別去。”我們幾個也勸他別去了，讓女兒他們打車回來不就行了嗎？但是李哥卻站起身來，小聲說了一句：“可能是計程車不好打吧。”說完穿上外套，給我們道了聲歉，便匆匆離開房間。
他剛走，我發現他掛在衣架上的圍巾忘記了。於是急切地跑出去送給他。他正在發動車，我幫他把圍巾繫好。他微笑著道了謝，便朝著火車站方向開去。
車開走了，我站在飯店門口停留了幾分鐘，仰望天空。此時天色已晚。橙黃色的路燈下，漫天的雪花在飛舞，寒氣逼人。回到房間，我看到大家也和我一樣有些失落和不安。不一會兒便紛紛散去。
李哥是個非常厚道的人。他是我們這個朋友群的群主，更像是我們的“大家長”。他在我們中間最年長，再加上他頭髮花白且稀疏，平時話不多，老成持重。我們群裡的人都覺得他不像大哥，倒像一個長輩一樣。有個朋友送他一個綽號“老爹”。平時他對我們大家也都非常關心，甚至會清楚地記得我們中間很多人的生日，還時常給大家帶來一些意想不到的驚喜。
有一天，他突然打電話請我們第二天聚餐。到了酒店，只見餐桌中間擺放著一個生日蛋糕。大家面面相覷，誰過生日？過了一會兒，我們群裡的雲姐才想起，原來那天是她的生日，要不是李哥說出來，她自己都忘記了。用餐前，李哥和大家給雲姐唱起生日歌，她的眼睛裡含著幸福的淚水。
雲姐離異了。她的孩子在國外定居，很少回來。她說，這是她離婚後最難忘的一個生日。她激動地端起酒杯說：“今天，我最應該感謝的是李哥！”雲姐不善飲酒，那天她喝了一大杯紅酒。我們大家也都斟滿了酒，依次給李哥敬酒。打那以後，我們群便立了一個規矩：每逢誰過生日的那個月份，我們都一起為他慶生。
說起來，我們群裡的人差不多每週都能相聚一次。因為我們群友中的一位老闆給我們提供了一個每週見面的活動室。李哥便經常帶一些自制的美食讓我們品嚐。我們自駕車出遊，他也是操心到極致。提前在群裡將行走路線、路況、景點的氣溫等發到群裡，讓大家做好充分的準備。前兩天我們出遊了幾次，從景點到用餐、住宿，他都給我們事先作了周密的安排，大家玩得很盡興。……。
聽說這次房屋裝修是他女兒出的裝修費。但三個月裡，除了前期基礎裝修之外，後期都是他一人盯著施工。晚上再去女兒家的沙發上休息。幾十天下來，人瘦了一圈。我們都很心疼他。
房子還沒裝好，李大哥就一直在群裡說請我們去他家“溫鍋”。可真到溫鍋的前一天，他又告訴我們：千萬別帶東西，我早定好了飯店。但我們還是都帶了些禮品過去，聊表心意。
參觀完餐廳，李哥又帶我參觀了臥室。南北各一間。北邊那間放著一張精美的雙人床，他告訴我是女兒女婿的房間。南面那間，我想一定是李哥的房間。但是當我走近前，看到的卻是兩個床罩和被子的花色完全一樣的1米2的單人床。還有兩張小巧的書桌。顯然這是兩個外孫女的房間。
我忙問他，“你的房間在哪裡？”，他回答說：“我沒有房間。”“那你睡在哪裡？”他指了指直衝著門廳，我剛剛坐過的那張沙發說，“我睡在這裡。”“啊”！我驚訝得喊出了聲。但很快又趨於平靜。我不想讓其他人聽到。
我重新回到客廳。但我沒再坐他的“床”。而是在走廊站立思忖著。我想不明白，一個七旬老父親，每天為家人辛苦操勞，在他自己的家裡，竟然沒有一間屬於他自己的房間，甚至沒有一張“真正”的床！
我站在走廊裡，看到李哥也回到客廳，依然在給大家敬菸遞茶，他臉頰上的笑容與往日並無異樣，可我卻百思不得其解。這是他自己的選擇，還是……？我想不明白。但我只是覺得他這個家突然多了幾分寒意。……
師友們，您覺得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