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張書樂（人民網、人民郵電報專欄作者，網際網路和遊戲產業觀察者）
每回當年靠學習機喧囂一時的小霸王出新聞時，媒體記者總會向我問及，為何小霸王的學習機後來就掉隊了。
終於，這一次小霸王又“出事”時，媒體一個問題讓我有了點新鮮感：為何小霸王的學習機，後來“學習”任天堂不成功了呢？
我給出了我覺得比較標題黨的答案：唯有紅白機（FC遊戲機），才能被山寨。
至於後來，小霸王試圖效仿任天堂的體感遊戲機WII，做家庭娛樂健身館之類看似高大上、很有黑科技感的戰略轉型，其不成功的關鍵也在於，2006年的WII很難被山寨，而模仿其模式重新研發的難度又太高，自然“學習”成績不好了。
此處就無須論及2017年任天堂將遊戲主機和掌上游戲機合二為一的更黑科技產品Switch了。
可為何紅白機能夠被山寨呢？
原因在於它的晶片，一塊撐起1980年代到新世紀之交的傳奇晶片：MOS 6502（以下簡稱6502）。
這塊晶片最大的神奇之處就在於喬布斯靠它起家、紅白機用它橫掃遊戲市場，甚至到了世紀之交的電子辭典和電子寵物“拓麻歌子”身上，也依然鑲嵌著它而快速佔領市場。
可就這麼一個晶片，真的就造就了紅白機易於被山寨的宿命嗎？
無他，彼時的遊戲機，如果不計算晶片在內，整體架構確實容易被逆向開發。
畢竟，當時先後引領潮流的雅達利和任天堂，其核心就已然是將遊戲機變成平臺，透過銷售遊戲卡帶（早期為直接內建遊戲）獲益。
更何況，一開始遊戲機是作為玩具出現，其內部的各種元件本來就是在市場上可以買到的。
恰恰起步市場價才25美元的6502又是一個海量普及的晶片，這就給了“學習者”們極大地機會。
核心卻並不是價格，而是“開源”。
開源軟體、遊戲或系統的情況，許多人透過安卓、Linux或DOOM而熟悉。但晶片開源，6502或許不是頭一份，卻成就了20年的榮光，沒有任何晶片可以比擬。
按照業界公認的說法，由於開放授權，使得6502的產量是其它競爭產品的10倍，價格則是領先公司的同類處理器價格的六分之一，最終其優秀的效能和低廉的價格迫使其他CPU廠商降價，為1980年代的個人電腦革命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但僅此，並不足以讓紅白機能被輕易山寨。
畢竟，由於開源，當年紅白機在研製時，是與理光進行合作，由其開發出基於6502進行遊戲化定製，增加了部分指令和卷軸加速器，也確保了馬里奧、魂鬥羅等遊戲，以開移動卷軸形態打破固定式遊戲場景，而大獲成功。
但彼時的技術畢竟有限，結果，臺灣某電子工廠很快對這一定製晶片進行了破解和逆向開發。
而據坊間傳聞，在國內小霸王等廠商開始大規模推出學習機時，臺灣廠商向各色“小霸王”提供了數千萬枚以MOS 6502核心為基礎打造的 遊戲機晶片。於是乎，比紅白機更便宜、還附帶了鍵盤的學習機們，也就完成了自己高仿的“學習任務”，並將價格高昂的正品擠出了市場。
至於搭載的遊戲，不管正版、盜版，都能在學習機上執行，也就一切好說。
至於後來為何“學習”難度加大了？
答案則是晶片技術迭代後，遊戲機廠商從改造通用晶片走向定製專屬晶片，逆向工程難度幾何倍增長，而原來熱衷於破解此類晶片的電子工廠們也大多撈夠了錢後上岸，這就讓只會“積木組合”技能的學習機們，只能說著一個個故事，然後都變成了事故了。
不過，這個學習事故也頗為耐人尋味。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不變的依然是“掌握晶片、心底不慌”，國產手機領域2020年前後各種被卡脖子，不也在說，哪怕再國民IP，沒有核心技術在手，難免過眼雲煙。
刊載於《人民郵電報》2021年3月16日《樂遊記》專欄第28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