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成都人怕麻黃想到的

由成都人怕麻黃想到的

作者/何紹奇

解放前,有一位老前輩在成都行醫,一次在方中開了三錢麻黃,卻被藥店拒配,說:麻黃用量太大了,吃了要出問題。一而再,再而三。這位前輩只好不再開麻黃了。他從家鄉帶了一大包麻黃粉到成都,到需用時,包成小包贈給病人,說是“藥引子”。1972年,我去成都為一位支氣管哮喘的病人治病,方中用了10g麻黃,不意幾十年過去了,仍遭藥店拒配。雖鄭重註明:“如有問題,由本醫生負責”,再一次簽了字,仍然不行。可見成都人真是怕麻黃。

南京中醫學院孟澍江老師來京講學談到:江蘇人怕石膏。高熱,大渴,汗出,脈大,白虎湯本為的對之劑,因方中石膏用量大,病家疑懼,藥店拒配。孟老師便自行準備了石膏粉,拌上青黛,詐稱“秘方”以貽病人。當然,孟老師說的是解放前的事了。

上海人怕附子。當年祝味菊、劉民叔等四川籍醫生,就在上海以善用附子名聲大噪,祝先生還有個“祝附子”的外號。祝治熱病,雖高熱唇焦色蔽,仍力主用附子,蓋病未去而心陽已經不支矣。名醫徐小圃擅長養陰,幾個兒子卻都死於熱病。某年,一子又病發熱不退,不得已,請祝會診,祝開方就是附子,服後居然熱退神清,好了。章次公先生因此而稱祝氏用藥“心狠手辣”,徐氏自是為之心折。至今滬上徐氏兒科之用附子,皆昔時祝公所賜也。劉民叔先生治僧惠宗胃癌大出血,脈微欲絕,昏迷不醒,先是阻止西醫輸血,繼則開方用附子30g、乾薑15g配乾地黃、阿膠、白芨、伏龍肝、花蕊石、甘草、雲南白藥,3日後血即止。然習俗流風,殊難扭轉,二公長技,竟為空谷足音,且多誹謗之言。知之者,其時惟章次公、姜春華二先生而已。

麻黃、石膏、附子,雖皆猛悍之藥,然用之對證,便真的效若桴鼓。古往今來,例證多多。其實又何限於這三味藥,所有藥物,當用,不當用,皆當由醫生決定,當然也由醫生負責。患者疑之,是為流言所惑;藥房拒配,則毫無道理可言。然其始作俑者,又必是醫生,且必是名重一時者,以一己偏狹之見,遂致覆水難收矣。

以葉天士、王孟英用柴胡、葛根為例,葉天士雖然不像徐靈胎說的“終身與柴胡為敵”,但他治瘧不用柴胡,治溫熱病忌用柴葛,卻是真的。“柴胡劫肝陰,葛根耗胃汁”,雖是張鳳逵語,但一經葉氏引用,影響就大了。於是後世醫家對柴、葛便存畏忌之心。如《溫熱經緯》引沈再平語云:“瘧本非死證,唯概以柴胡治瘧者殺之也。”又引汪氏語云:“正瘧必用此湯(小柴胡湯),若似瘧非瘧,妄用柴胡,必提成長熱不退,或兩耳大痛,甚至神昏,更或引動肝風,痙厥立至,生平見之屢矣”。《重慶堂隨筆》引趙菊齋說:“先慈……肝陰不足……患外感,醫投柴胡數分,下嚥後即兩脅脹痛,巔頂之熱,如一輪烈日當空”。肝陰不足,當忌柴胡,瘧不可拘於少陽一經、小柴胡一方,固然有一定道理,但平心而論,有他們說的那麼邪乎麼?王孟英對葛根的偏見也太甚:孫位申患感冒,症見耳聾,醫者泥於少陽小柴胡之劑,聾益甚。孟英視之曰:伏暑也,與傷寒治法何涉?改投清肺之劑,聾減病安。將進善後法矣,忽然耳聾,詢悉誤服葛粉一碗,不啻誤服小柴胡一劑,復投肅靖肺胃藥,尋愈。

葛粉,即用葛根加工的澱粉,浙江人常用它來代藕粉。即使不當吃,也不至於如“誤服小柴胡一劑”而致耳聾復發的地步吧?潘澄濂老師平生最服膺孟英之學,惟於王氏對葛根的偏見有過批評,說是“白璧之微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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