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理人這個職業不是說在資本社會、商業社會才有的。
有人群就有交換,有交換就有商業,有商業就有職場,有職場就有經理。
這個是不能以社會形態來劃分的。
古代的商業,比我們想象的發達,古代的職場經理,比我們想象的精明。
我們來看文學名家柳宗元筆下的唐朝經理人故事。
印象:連床都不會修的笨木匠
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有個妹夫叫裴封叔,家住首都長安的光德里。
有一天,有人上門來租房子,這人姓楊名潛。
自稱是個木匠,來長安城幹活,至於租金的支付方式,就是替屋主人幹活。
有一天,楊木匠睡的床壞了一隻腳。
楊木匠束手無策,居然說:
“早晚請個人來修理一下。”
柳宗元正好在場,見此,笑道:
原來是個只說不練騙飯吃的。
反差:指揮長安市政府大樓裝修
某天,柳宗元經過長安市政府大樓的裝修工地,發現工地上堆滿了木材,擠滿了工匠。
他們有的拿斧子,有的持鋸子,都百鳥朝鳳一般圍繞著一個人。
那人左手拿尺,右手拿棒,像個導演一般,指揮棒一舞:
“動斧子。”
馬上有工匠屁顛屁顛跑過去揮斧子。
那人回首一舉指揮棒:
“動鋸子。”
馬上有工匠屁滾尿流去鋸木。
一群能工巧匠都看他的臉色,聽他的號令,沒有一個敢擅自做主。
誰幹得不好,一聲怒斥,馬上走人。
那位指揮在牆上畫設計圖,一尺大小,把整個大廈的構造全表現得精確無比。
若干日後,工程完畢,卻只署了一個人的名字,就是那個總指揮的名字,總指揮是誰?
居然就是那個在柳宗元妹妹家租房,連床都不會修的楊潛!
昇華:領悟宰相的管理方法
柳宗元老師在大嘆看走眼的同時,做了一個總結:
“是足為佐天子相天下法矣。”
在柳宗元看來,這個連床都不會修理的笨木匠,值得學習。
這個值得學習的“法”就是管理方法。
楊木匠統管整個建築或裝修工程,手下一幫工匠各司其職,靠自己的手藝吃飯。
國家的事務,無非也像一個大工程一般,宰相統管著整個大工程。
手下一幫郡守呀、縣官呀、押司呀,其實也跟工匠呀、泥瓦匠呀、鋸木工一樣。
聽宰相的指揮,靠自己的“行政手藝”吃飯。
作為工程的經理人,憑著自己畫在牆上那幾尺大小的設計圖,指導實際操作,而完成一個個浩大的工程。
作為天下的經理人,心中也有一張圖紙,看到城市的情況就能瞭解到農村的情況,看到農村的情況就知道城市的情況,看到自己國家的情況就知道國際上的情況。
柳宗元的原文就13個字:
“視都知野,視野知都,視國知天下。”
木匠指揮工程的最高指導原則:
繩墨規矩。
宰相最高指導原則是綱紀,法度。
提拔人,罷黜人,都是憑著綱紀行事。
木匠手裡是有形的墨斗、量尺、規矩。
宰相手裡是無形的墨斗、量尺、規矩。
木匠作為工程經理人,能擺正自己的位置,完全根據工程的需要和各僱工的特長來指揮全域性。
誰無能,就退掉,被退掉的人不會埋怨。
誰能耐,就用誰,被任用的人也不會感激。
工程經理人自己不炫耀,不顯擺,不圖名,不去親手代替工匠的工作。
宰相也是根據國家的需要來進行工作。
哪個官吏無能就罷免,被罷免的人不會埋怨。
哪個官吏能幹,就提拔,被提拔的人也不會感激。
總論:榮也經理人 辱也經理人
柳宗元認為,楊木匠和宰相都是職場經理人:
楊木匠受僱於長安市政府大樓裝修辦公室,宰相受僱於皇帝。
作為職場經理人要善於統籌,而不是手把手教員工去做什麼。
總指揮不能奪過工匠的斧子鋸子自己操作,上層官員不能坐在下層官員的位置上去操心一個區域性的事情。
木匠心中要有墨斗量尺,宰相心中要有綱紀法度,經理人心中要有規劃。
否則就不知道做事的人誰能,誰不能。
不知道誰能,就根據自己的喜好提拔人,被提拔的人就會覺得自己好僥倖,下次爭取更僥倖。
不知道誰不能,就根據自己的憎惡來辭退人,被辭退的人就會滿肚子怨氣。
經理人的管理水平和作風牽繫著整個業務的成敗。
所以,大樓裝修完了,只署包工頭一個人的名。
其實,反過來可以這樣理解:
如果大樓工程失敗,大家就把賬算到包工頭一個人身上。
要麼榮也歸你,要麼辱也全部歸你。
作為經理人,可不慎重?
有人問柳宗元,如果僱用他的老闆總是喜歡干涉他的設計、排程,使他不能成功,那也能算他的過錯嗎?
柳宗元回答:
不屈吾道。
不能拿著自己的原則去屈從老闆的錯誤。
功成身退固然好,眼看功不成了,也要身退。
這個故事和這些感想被柳宗元寫成一篇好文,名曰《梓人傳》。
到宋朝,被司馬光收入《資治通鑑》。
到清朝,被吳楚材收入《古文觀止》。
到如今,被鄙人介紹到瀋陽日報,和大家共享。
(作者:
劉黎平
)
(摘自《瀋陽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