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拍賣場上從來不缺出身高貴的椅子,不管是太師椅、官帽椅還是圈椅,紫檀、黃花梨亦或是金絲楠的我們都見了不少,但這次這把椅子真是難得一見並且大有來頭:這是一把康熙皇帝御用的紫檀鹿角椅。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康熙 御用紫檀鹿角椅

如今我們所能見到的清宮皇家寶座眾多,但唯獨這種鹿角椅最能代表清王朝的特色,但存世也最為稀少。鹿角椅,顧名思義,就是用鹿角製成的座椅。鹿角,在中國古代軍營中曾作為一種防禦裝置。因此,清朝皇帝乘坐的鹿角椅,既是一件做工精美的工藝品,又兼備防護作用的實用價值。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康熙 御用紫檀鹿角椅

鹿角椅的外形有些像“太師椅”,其以我國特產的麋鹿(俗名四不像)的角製成。以鹿角的自然形態,巧妙地將鹿角反扣在方形底座上。而鹿角外展的四個支叉作為椅子的支柱,自然形成座椅的靠背和兩扶手。另在後靠正面和兩側各增加一個木靠背和兩根支柱,以支撐和加固椅圈;鹿角分出的每個尖狀的角枝,猶如一把把鋒利的刀劍,圍護在座椅的周圍。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鹿乃食草動物,動作靈活迅速,但沒有攻擊力。帝王要獵鹿,因為安全,同時也彰顯其捕捉鹿的高超捕獵技藝。再則,獵鹿也寓意著逐鹿中原,一統天下之意。《史記 淮陰侯列傳》:“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仿若讓我們看到秦朝失勢,群雄共起,逐鹿中原之歷史史詩。這裡的鹿是指百姓。水可載舟亦可覆舟,誰能贏得百姓,誰便會得到江山,這群眾的力量不容小覷。

自趙武靈王實施胡服騎射後,這種學習他人之長補己之短的兵制改革,讓軍隊大大提高了戰鬥力。可見只有軍隊有了戰鬥力,才能鞏固統治者的地位,尤其到了清朝,本身“以弓矢定天下”,更把騎射武功作為家法、祖制,要求後代時時警醒,保持居安思危之狀。在和平時期,行圍打獵便成為了帝王考核皇子皇孫,同時也炫耀了自己謹遵祖制之功功績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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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皇帝一箭雙鹿圖》

居住在山區、河畔的滿族,多以漁獵、採集為生。滿族稱狩獵為打圍,打圍分大圍和小圍。春、夏、秋三季打小圍,獵人單獨外出打獵,多獵些黃羊、山兔、山雞等小獸。冬至之後行大圍,採取集體出獵的形式。由族長率領,帶上狗、海東青(獵鷹)、弓箭、扎槍、刀叉等獵具,出獵者按人數編成若干隊,每隊選一有經驗的獵手為獵長,負責指揮。發現獸群后,獵人們按照獵長的命令,將獸群圍住並高聲呼喊、敲打樹木,驚嚇野獸,並逐漸縮小包圍圈,將獵物趕到空曠易射的地帶,這叫“趕杖”。

待獵物們進入有效射程後,獵長一聲令下,獵手們萬箭齊發,通常都會射殺大量野獸。每年打大圍都在冬至節後,一般20天左右出山,時間長的可達兩個月。每天打一圍和二三圍不等,每隔三至五天要遷一回營地。所獲獵物由族長平均分配,一戶戶堆放好,上插各戶之箭,人們認箭領物。對老人多、人口多的人家額外多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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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郎世寧《哨鹿圖軸》

八旗制度建立後,圍獵按旗進行,並且各旗都有固定的圍獵山地,打圍通常在本旗的獵山進行。《柳邊紀略》載寧古塔地區滿族行圍:“十月,人皆臂鷹走狗,逐捕禽獸,名曰‘打圍’。按定旗分,不拘平原山谷,圍佔一處,名曰‘圍場’。無論人數多寡,必分兩翼,由遠而近,漸近相逼,名曰‘合圍’。或日一合再合。所得禽獸,必餉親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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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鹿圖軸》區域性

清太祖努爾哈赤就是一個神箭手。萬曆十四年(1586)四月,他親迎哈達萬汗孫女阿敏為妃,在洞那個地方與東果部第一號射手紐妄肩較射,目標是百餘步外的一棵柳樹,紐妄肩“下馬挽弓射五矢,止中三矢,上下不一”,努爾哈赤連發五矢皆中,而且“五矢攢於一處,相去不過五寸”。努爾哈赤對箭法很有研究,曾教導眾人要使用“小而軟”的弓,體力強壯者便能射中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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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鹿圖軸》區域性、佩紅錦“撒袋”,騎白馬的乾隆皇帝

皇太極也因從小就經常練習,箭法也很高明,有一次征伐蒙古察哈爾,在行幄中筵宴諸蒙古貝勒,他抬頭看見天空有一飛禽,執弓一箭而下,眾蒙古貝勒都讚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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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乾隆《鹿角雙幅》之一 、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隨著後金疆域的擴大,八旗貴族的財富迅速增加,貪圖享受、好逸惡勞的風氣有所滋生。皇太極曾教訓貝勒阿巴泰:你總是說手疼,似覺不耐勞苦。豈不知人身血脈,勞則無滯,你等惟圖家居安樂,身不涉郊原,手不習弓矢,忽然行動,如何不痛苦?若是能努力奮勉,每日堅持騎射,何痛之有?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乾隆《鹿角雙幅》之二 、美國大都會藝術博物館藏

皇太極在行圍活動中,屢屢身先士卒,英勇無比。天聰二年(1628)二月,皇太極率領諸貝勒、群臣在盛京東北400裡外的三窪地方行獵,皇太極射殺了五隻老虎。天聰四年(1630)十一月,皇太極在札木谷行獵,其時節候嚴寒,隨獵之人,都苦寒瑟縮,垂帽護面及耳。皇太極戴一頂窄帽,手不入袖,控縱馳射,竟然像是不知道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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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太宗皇太極制鹿角椅(刻乾隆御製詩)瀋陽故宮藏

製作鹿角椅的傳統,也自皇太極始。瀋陽故宮就珍藏著皇太極生前一直使用的一把鹿角椅。這件御製鹿角椅,臺座式,以漆為主,扶手和部分靠背則以一對大鹿角製成,尚屬於漆木和鹿角混合製作階段。當然,瀋陽故宮所藏鹿角椅,沒有逃脫被乾隆皇帝點贊題刻御製詩的命運,在靠背板上刻有其御製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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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日本學者拍攝的瀋陽故宮,宮內曾有多把鹿角椅

1631年,明朝派兵在遼西錦州、大淩河等城修築城垣,企圖構築對後金的堅固防線。皇太極帶領八旗大軍和兩萬蒙古兵趕赴遼西,採取‘’圍城打援‘’的戰略方針,4個月後,大淩河城內糧草斷絕,最終向皇太極投降。根據史料記載,正是在這次包圍大淩河城的戰役中,皇太極在自己的御營裡親手捕獲了一頭巨大的麋鹿。而瀋陽故宮中的這件鹿角椅,很可能就是由這頭鹿的角製成。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椅背上的乾隆御詩

這把鹿角椅的靠背是自然彎曲的巨大鹿角,鹿角上的四個犄角杈正好就做成靠背的四個支撐點,曲線優美,和諧一體,渾然天成。向八方伸展著的其餘八個犄角杈,數目恰與八旗巧合。身邊人說,這不正是象徵八旗兵護衛皇太極坐擁天下嗎!於是,這把鹿角椅博得了皇太極的格外喜愛,一直用到其駕崩。

在皇太極執政的17年中,八旗軍每年都要行圍狩獵。這首先提高了八旗軍的軍事素質和實戰能力。八旗兵個個驍勇,但兩軍對壘要求隊伍整齊,進退有序,因此在行圍中,皇太極要求紀律嚴明,服從指揮。同時對隊伍的作戰能力,起到了鍛鍊的作用。行圍時左、右兩翼迂迴包抄的大規模騎兵運動,成為清軍實戰的主要戰術。其次,皇太極的行圍,對清入關後歷屆帝王有示範的作用。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太宗皇太極制鹿角椅

順治元年(1644)清軍入關後,攝政王多爾袞曾多次在京東的熱河、遵化一帶行圍;福臨在位時,曾於順治四年(1647)、順治八年(1651)、順治十年(1653)多次在張家口、古北口塞外、遵化、北京南苑行圍;玄燁曾於康熙四年至康熙十五年(1665-1676)到南苑行圍23次。康熙十六年(1677),玄燁出巡內蒙古卓索圖盟、昭烏達盟,開始籌建木蘭圍場。

康熙二十年(1681)正式設立木蘭圍場。康、乾、嘉三帝,在康熙二十年至嘉慶二十五年(1681-1820)間的140年,共赴木蘭圍場行圍達105次。嘉慶帝在《木蘭記》碑文中寫道:“夫逸習勞難,承平日久,漸恐陵替,守成之主,不可忘開創之艱,承家之子,豈可失祖考之志,木蘭秋獮,為億萬斯年世世子孫所當遵守勿忽之常經! ”可謂道出了皇帝行圍習武的真實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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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太宗皇太極制鹿角椅

清中期後,鹿角椅除了是清帝東巡盛京時恭瞻拜謁的物件,還有另外一個功能,那就是作為各代皇帝制作鹿角椅的樣板。此後的康熙、乾隆、嘉慶、道光諸帝也都將捕獲的鹿角製成鹿角椅,存放於紫禁城、圓明園或避暑山莊內。據記載,清朝皇帝從皇太極一直到嘉慶,除了雍正以外,每個皇帝都打過鹿,都做成過這樣的鹿角椅,以示勇武。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內蒙古博物館、清達理札雅浮雕龍紋鹿角扶手紅漆木寶座

清代末年,國勢衰微,戰亂頻繁,許多舊藏的鹿角椅都毀於戰火,現在只有北京的故宮博物院和內蒙古自治區的博物館裡還珍藏有為數極少的鹿角椅,更顯得彌足珍貴。各個博物館館藏加起來一共五把,一件為皇太極所制,今存瀋陽故宮。兩件為康熙御製,原存承德避暑山莊,今皆存北京故宮。還有一件為乾隆御製,現存北京故宮(現展陳於故宮傢俱館),另一件存於內蒙古博物館。而第六件就是即將上拍的這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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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康熙、鹿角椅(刻乾隆御製詩)故宮藏

公元1772年,乾隆三十七年農曆六月中旬,想京城已是酷熱時節,在承德避暑山莊圍獵、避暑的乾隆皇帝,見到了康熙皇帝御製的鹿角椅,詩興大發,寫下了

《恭詠皇祖鹿角椅》

制椅猶看雙角全,烏號命中想當年。

神威詎止群藩讋,聖構應謀萬載綿。

不敢坐兮惟敬仰,既知樸矣願捐妍。

盛京惟逺興州近,家法欽承一例然。

並自注曰:盛京有太宗文皇帝所貽鹿角椅,癸亥、甲戌兩詣瞻覯,曾一再恭詠。茲椅為皇祖所制,毎歲駐山荘,常得觀仰,家法欽承益増景慕。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康熙、鹿角椅、區域性

作完詩的乾隆意猶未盡,一如他在書畫上到處題跋一樣,他命造辦處的巧匠將這首詩鐫刻在這把鹿角椅上。檔案中記載的這件鹿角椅,今存故宮博物院,上刻御製詩,與所載完全吻合。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康熙、鹿角椅(刻乾隆御製詩)故宮藏

與前述康熙鹿角椅同時期的還有一件鹿角椅,同樣原存避暑山莊,今存故宮,也是題刻有乾隆御製詩,據悉其靠背原為軟藤靠背,乾隆時候改為刻御製詩的楠木癭板。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乾隆、鹿角寶座、故宮藏

除了點贊清太宗皇太極、清太祖康熙皇帝所制的鹿角椅外,乾隆皇帝似乎還不過癮,乾隆二十六年,他就命造辦處的工匠製作了一件靠背嵌象牙刻御題詩,面鑲楠木的鹿角寶座。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而即將上拍的這件鹿角椅是目前所知傳世的第6件清宮鹿角椅,也是唯一一件可以在市場流通的,和北京故宮帶有乾隆御題詩的那件相比,兩者形制幾乎完全相同。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鹿角椅對比圖

鹿角之間的連線,除了榫接之外,輔以鹿角製成的榫釘。鹿角楔釘,是其他鹿角椅上未見,更是中國傢俱中所罕見。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清晰可見的鹿角釘

這件鹿角椅靠背以兩個豎立的鹿角攢成,聯以鹿角製成的橫棖,之間鑲嵌一塊甚大的紫檀螭龍紋大卡子花一塊,卡子花上方又卡裝紫檀雕火珠。其雕刻甚為精湛,兼以鏤雕、浮雕等手法,形成玲瓏剔透、靈動飄逸的藝術效果。

金龍床銀寶座,不如一把鹿角椅:從清朝圍獵看康熙御用紫檀鹿角椅

鹿角椅靠背圖

此椅出自海外,很可能或為承德、圓明園之物,可能在清晚期時期已經流失國外。鹿角椅,實為寶座,它並不只是工匠以巧思能工製作的一種椅具,而是一種禮儀性的尊貴坐具,是清代滿人以武功定天下,子孫銘記先祖開疆拓土之功,不廢騎射,積極進取精神的物化,是精神永存的象徵。今見此椅,除了多承載的眾多清代皇家歷史外,其造型雄武威猛,氣勢奪人,鹿角安排得益,亦屬佳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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