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究竟是什麼？

每年夏天，無論我願意不願意，都必須要回去一趟，故鄉路途遙遠，老家蚊蟲太多，尤其是家裡的塵土味道，使得我每次回來都犯鼻炎，兒子小時候每回來一次渾身都被不知名的蚊蟲咬得起紅包，即便如此，我依舊要回來。這一次，我和豬頭，在路上呆了有史以來最長的兩天時間才回到家。

故鄉還是那樣，門前國道上的車一如既往東奔西行，門後仍是那一畦畦綠色，玉米，花生，小院裡仍有母親種的各色花。

以往 到家後第二天就會去父親墳上，但這次些許事情耽誤，直到走的前一天，我們才去給父親上墳，買火紙的時候老闆多找了錢，我給退回去了。回村的路經過新農村建設，修得極其漂亮，再也沒有以往的坑坑窪窪，我們的車子陷進坑娃裡以至於劃傷汽車底部排氣管。以往每次回來去給父親上墳，總有很多本家本村認識的人過來拉話，其實我心裡是很不願意他們打擾我這一年唯一的一次能近距離接觸父親的機會。父親走時候我親眼看著父親下葬，我知道他就在這個墳瑩下面，在那靜靜地聽我說話給他，父親生前我們都忙沒有人專門陪他說話，父親走整整十年了，我每年只有這一次回來和他說說話。這次因為我們早上出發很早，居然沒有碰到人來打擾我們。一個本家媽媽太愛勞動，把菜地居然開到父親的墳旁，我生氣的將她的菜拔了一些。

上墳回來，心裡感覺特別的舒心，安心！父親走了，可仍舊如在世一般，沒有離開我的心！儘管母親和姐姐都說不年不節不需要上墳，可是她們哪懂我每年就回來一次，如果不去給父親上墳，我回家的意義大打折扣！儘管如今我過的很好，可是我得給父親說說，不說，也許日子就是白過了。

回來兩天後的一個傍晚，我決定和豬頭出去走走，走著就到了村北崗的那條路，如今也修得漂亮極了，路兩旁的白楊樹通通換成了江南一帶的香樟樹，樹還小，但也可以成蔭了。那條路通向村子，通向我當年讀書的小學，遠遠的，看到了學校背影，被一些綠樹包圍著，走在這條我童年少年走了無數次的路，腦海裡浮現的還是當初這條路的模樣，那時候路很寬，路兩旁都是很粗的白楊樹，夏天我們早上跑完步就在樹旁邊的溝裡讀書，中午午休也是拿張塑膠鋪路上在樹蔭下睡覺，樹上的知了在為我們唱歌……然而如今除了周圍靜靜的農田，小麥，西瓜地，花生，煙地外什麼都沒有，走到學校前門才看到居然牌子都沒有了，連升旗臺和杆子都沒有了，當年我還在旗杆底下拿粉筆畫旗杆的影子，那是三年級自然老師也是我們當時的校長交給我的光榮任務，如今三十多年過去，往日的一切都不復存在，聽說村裡的孩子要麼去鎮上讀書，要麼去縣城讀書，學校已經關了十幾年了，看著校門前已被開墾種上農作物的土地，彷彿又看見了兒時的我們邊拔茅丫邊上學，聽見學校預備鈴聲，撒腿就跑，手裡攥著一把甜甜的茅丫……

走到村邊了，想去自家房子看看，村子裡已完全不復往日模樣，像城鎮一樣，村裡做了規劃，路是水泥路，晚上有路燈，每家每戶都是高牆大院，院外很多人家種上了漂亮的月季花，自從新農村建設以來，村子裡一年比一年漂亮！只是還有一部分老房子在哪不合時宜的待著，終歸是自己的家，儘管路已經面目全非，我還是憑感覺找到了它，房子已經裂縫，堂屋三間給鄰居住著，院子裡養了一大群雞，還種了菜地，兩棵棗樹已經死去了，想想七十年前我們家的房子也是村子裡最漂亮的房子，房頂上的裝飾在這個村子裡沒有幾家，如今，卻成最破的房子。我第一次帶愛人回家見父母親，也是在這個房子裡！房東邊的牆有一次愛人回來還幫忙壘的，拍了幾張照片，準備帶給母親看看，母親說她沒有勇氣再回來看……我沒有進門，我知道門裡牆上還貼著我們姊妹幾個讀書時候的獎狀，如今我們兄妹四個都各自在自己選擇的第二故鄉紮了跟，不再回來，一種難易名狀的滋味湧上心頭，多情自古傷離別，這個舊日的家，就這樣離我漸行漸遠，漸行漸遠，但永遠駐在心靈深處那個地方，不要人打擾，時空允許，就拿出來咀嚼一番，仍是當年那甜甜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