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裡居住的我早就知道老家的農村近兩年有拆遷的計劃，可是，今天當我聽到老家的村子準備要拆遷的訊息時，心裡還是五味雜陳的，各種滋味湧上心頭。故鄉，是一個人生命開始的地方，故鄉里有我們最初的溫暖和感動，有我們最初最美好的記憶。有一千個人，就有一千個故鄉，故鄉，它承載了我們太多的深刻的東西！

最初的記憶

母親反覆提起，我出生時全村人都替母親高興，因為我上面已經有兩個哥哥了，母親在38歲的年紀生下我，村裡人都說母親生了一個小棉襖，有福了。母親自己也很高興。母親管教孩子特別嚴厲，我們家裡規矩也特別多，而我又是一個不怎麼服管的孩子，脾氣死犟，大概還不怎麼長記性，所以挨熊捱揍對我來說是家常便飯。

即使這樣，我的童年仍舊是充滿快樂的。沒有繁重的作業，有農村廣闊的天地，我和小夥伴們盡情地瘋跑、瘋玩，上房掏鳥蛋，下河摸小魚，跳皮筋跳到腿抽筋，捉迷藏玩到天黑透，隨手可拾的一片瓦片、一根雞毛、 一灘泥巴，都能讓我們開心地玩上半天，麥秸垛前摔跟頭，柴火堆裡藏貓貓，這農村的角角落落，一事一物，皆可是我們玩樂的物件。這快樂來的是如此簡單，不像現在的孩子，五花八門的電子遊戲、各色各樣的玩具都不能滿足他們的要求，稍不滿意動輒離家出走，我們小時候是沒有這些問題的，我們像鄉野間的蘆葦，簡單而潑辣、自由而狂野，快樂來了是擋也擋不住的。

鄉村味道

炊煙起，鄉村味道是母親飯菜的香味

那時的農村做飯家家用的是大鍋灶、土風箱，燒火用麥秸、棒子秸和木頭，當飯間屋頂的煙囪裡冒出或彎或直的炊煙時，飯菜的香味，夾雜著燒火做飯的柴火香就開始在小院裡飄散開了……開飯了，一家人搬一張小方桌放在小院裡，母親為我們兄妹盛上飯，玉米粥、疙瘩湯，

最簡單的農家地裡的食料，最簡單的做法，做出的卻是最有味道的飯食。

進了臘月，為了準備過年用的吃食，母親在臘月的某一天會發上一大盆子面，做一鍋包子、再蒸一鍋饅頭、還炸一些藕合什麼的，這樣房頂上的煙囪就會嫋嫋地飄上多半天的炊煙，剛剛出鍋的饅頭包子有一種誘人的香味，每做出一鍋吃食，我都會多少吃上一點，以至於吃到最後竟然吃撐了肚子，讓母親笑我半天。

這樣的印象和味道，多年來一直在我的記憶深處飄散不去

，以至於有一次我代母親去看望村子裡的老鄰居，進了他家屋子一屋子瀰漫的燒炕的煙霧讓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煙霧瀰漫中我的淚幾乎流出來，這不是煙嗆的，是這種熟稔而親切的味道，讓我彷彿回到了小的時候，一下子浸入到那種最初的記憶裡去了！

2

.鄉村生活樂趣多，累並快樂著

春耕秋收，夏收秋藏，農民們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在田地裡勞動，勞動是辛苦的，老百姓常說的“一個汗珠子摔八瓣”說的就是田間勞作的辛苦。

辛苦當然是有的，樂趣也是有的。

大人們相互招呼著，扛上自家的農具去地裡幹活，田地裡，天高地闊，休息間隙，農民們放開了嗓門，大聲而爽朗地聊天，說最近的天氣、說今年的收成、說附近四里八鄉的新鮮事，調侃、打趣、說笑話，笑聲此起彼伏，緩解了身體的大半疲乏。

對於小孩子來說，農村生活的樂趣也是不少

。春天，田野裡的野草、野菜、各種叫不上名字來的植物蓬蓬勃勃地長起來了，我們去河沿上去找一種叫‘嘀咕嘀’的田間植物來吃，如果幸運，一會兒就可以裝滿衣服口袋，這可是好大一筆財富，除了自己吃，還可以向小夥伴炫耀，證明自己的實力和能力；秋天在玉米地裡蹦跳著捉蛐蛐、逮螞蚱；既髒又累的三夏大忙的季節，村裡人全體出動聚集在場院，壓場、揚麥、脫粒，揚起的灰塵遮住了幹活人的眼，也模糊了天上太陽，太陽整個都是灰濛濛的了。最後是堆麥秸垛，堆麥秸垛時需要有一個人在麥秸垛上面踩實、鋪勻麥秸，通常這個光榮而輕鬆的活都是交給我去幹的，隨著麥秸垛越來越高，站在上面的人顫動的幅度就更大，從麥秸垛上面俯瞰整個場院，感覺自己像個國王一樣豪氣！那種感覺沒有經歷過的人是體會不到的。天黑了，四肢舒展了躺在麥秸垛上面，聞著麥秸發出的清香，看廣闊無垠的天宇在頭頂上慢慢變得昏暗，心裡無限爽快。在麥秸垛下面往上遞麥秸的母親和哥哥們看我這麼高興，也跟著笑開了。

3.濃濃的人情味

我家在村子裡是大家族，人多，勞力就多，春天的整地澆水、夏天的割麥收麥、秋天的收穫貯存，我的伯伯嬸子，我的堂哥兄弟，無論誰得空了都會過來幫忙，說著笑話，幹著農活，場面甚是熱鬧而壯觀。多年過去了，當初一起幹活一起說笑的人，有的離開了村子去了遙遠的城市，有的因為疾病離開了這個世界，時光流轉，世事難料，

留在記憶中的這些人，這個畫面沒有隨著歲月流逝而模糊，反而更加清晰。

在村子裡，一家有事，村裡的其他人都會趕過去幫忙，湊人場，湊錢場，或者就是湊個熱鬧。人多，證明這家人在村裡的人緣好。農村就是這個樣子的。我小的時候，父親在外地工作，母親在家裡種地。地多，母親能幹而且善於持家，加上父親工作的收入，我家在當時的農村是數一數二的富裕人家。家裡常有借錢的人，有人來借錢，母親必不會讓人家空手而回。母親說誰不是真有難處也不會張嘴跟人借錢，張嘴了咱必須讓人家合上嘴。即使有時候手裡是真的沒有錢了，母親去銀行提出存的定期存款或者找別人去借，也要讓來借錢的人滿意而回。後來村裡有人勸說母親收一點利息錢，但是母親堅持說都是一個村的父老鄉親，幫忙是應該的，要利息就沒有人情味了。

多年以後，母親年老，在還沒有來城裡和我們一起住之前，村裡人對母親的陪伴和關照甚至超過了我們兄妹。是我的鄉親鄰居，在我們不在老家的日子，陪伴和關照著母親的身體和精神狀況，甚至在我們離開村子好多年了，村裡人還記掛著我們，他們幫我們照料老屋外面的香椿樹，關注我們的老屋狀況，時不時地來城裡看望母親。

我知道，有些東西是無價的，是錢買不來的，而這些東西，才是最該珍惜的寶貝。

在寫這些文字時，從前在農村生活時的一些人和事從記憶的深處浮上來，幾次讓我溼了眼眶，我的村子，我的鄉親，我的記憶，我的牽掛！經年回眸，往事揮之不去、依稀微暖，我站在歲月的路口，遙望著我的村莊，靜靜地感受著它的雋永和溫情。

村子拆遷後政府會統一為農戶安置樓房，農民的生活環境會更好一些，這是鄉村振興戰略實施的一個過程。但是居住多年的地方不復存在，心裡還是會有諸多不捨和留戀。如果你老家的村子面臨拆遷，你會是怎樣的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