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傳奇：成得臣自殺後，晉文公放心了

話說蒍賈在家，問其父蒍呂臣道：“聞令尹兵敗，您信嗎？”

蒍呂臣道：“信。”

蒍賈道：“楚王將如何處置？”

蒍呂臣說：“子玉與諸將請求一死，楚王聽之。”

蒍賈道：“子玉剛愎而驕，不可獨任；然而，其人強毅不屈，若得智謀之士，以為之輔，可使立功。今雖兵敗，他日能報晉仇者，必子玉也。父親何不諫而留之？”

蒍呂臣道：“王甚怒，恐言之無益。”

蒍賈道：“父親不記範巫矞似之言了嗎？”

蒍呂臣道：“你說說看。”

蒍賈道：“矞似善相人，主上為公子時，矞似曾言：‘主上與子玉、子西三人，日後皆不得其死。’主上切記其言，即位之日，即賜子玉、子西免死牌各一面，想使矞似之言不能應驗。主上怒中，偶爾忘之。父親若言及此，主上必留二臣無疑。”

蒍呂臣即時往見楚成王，奏道：“子玉罪雖當死，然吾王曾有免死牌在彼，可以赦之。”

楚成王愕然曰：“豈非範巫矞似之故呀？若你勿言，寡人幾乎忘了！”

於是派大夫潘尪同成大心乘馬，急傳宣楚成王命：“敗將一概免死！”

比及趕到連谷時，成得臣先死已半日。左師將軍鬥宜申也懸樑自縊，因身軀重大，懸帛斷絕，恰好免死命令至，留下性命。鬥勃原要收殮子玉、子西之屍後，方才自盡，故此亦不曾死。單單死了個成得臣，豈非命乎？

成大心殯殮父屍。鬥宜申、鬥勃、鬥越椒等，隨潘尪到申城謁楚成王，伏地拜謝不殺之恩。楚成王知成得臣自殺，懊悔不已。

還駕郢都，升蒍呂臣為令尹；貶鬥宜申為商邑尹，謂之商公；鬥勃出守襄城。楚成王轉憐成得臣之死，拜其子成大心、成嘉俱為大夫。令尹子文致仕居家，聞成得臣兵敗，嘆道：“不出蒍賈所料！吾之識見，反不如童子，寧不自羞！”嘔血數升，伏床不起。

召其子鬥般囑道：“吾死在旦夕。惟有一言囑汝：“汝叔越椒，自初生之日，已有熊虎之狀，豺狼之聲，此滅族之相。吾此時曾勸汝祖勿育之，汝祖不聽。吾觀蒍呂臣不壽，勃與宜申，皆非善終之相，楚國為政，非汝則越椒。越椒傲狠好殺，若為政，必有非理之望，鬥氏之祖宗豈非斷了香火？吾死後，椒若為政，汝必逃之，勿參與其禍。”

鬥般再拜受命，子文遂卒。未幾，蒍呂臣亦死。楚成王追念子文之功，使鬥般繼為令尹，越椒為司馬，蒍賈為工正。

晉文公既敗楚師，移屯於楚大寨。寨中所遺糧草甚廣，各軍資之以食，戲曰：“此楚人招待我也。”

齊、秦及諸將等，皆北面稱賀。晉文公謝而不受，面有憂色。諸將道：“君勝敵而憂，是何原因？”

晉文公曰：“子玉非甘出人下者，勝不可恃，能勿懼嗎？”

國歸父、小子憗等辭歸，晉文公以繳獲之半而送之，二國奏凱而還。宋司馬公孫固亦歸本國，宋公自遣使者拜謝齊、秦。

先軫囚祁瞞至晉文公之前，奏其違命辱師之罪。晉文公曰：“若非上下二軍先勝，楚兵還可制服嗎？”

命司馬趙衰定其罪，斬祁瞞以示于軍，號令道：“今後有違元帥之令者，視此！”軍中益加悚懼。

大軍留有莘三日，然後下令班師。行至南河，哨馬稟報：“河下船隻，尚未齊備。”

晉文公派人召舟之僑，舟之僑亦不在。原來，舟之僑是虢國的降將，事晉已久，滿望重用立功，卻差他南河拘集船隻，心中不平。恰好接得家報，其妻在家病重，舟之僑料晉、楚相持，必然日久，未必便能班師，因此暫且回國看視。

不想，夏四月戊辰，師至城濮，己巳交戰，便大敗楚師。休兵三日，至癸酉，大軍遂還，前後不過六日，晉侯便至河下，遂誤了渡河之事。文公大怒，想令軍士四下搜尋民船。先軫道：“南河百姓，聞吾敗楚，誰不震恐？若派人搜尋，必然逃匿。不若出令以厚賞募之。”

晉文公曰：“好。”

才懸賞軍門，百姓相爭駕船應募，頃刻，舟集如蟻，大軍遂渡了黃河。

晉文公對趙衰說：“曹、衛之恥已雪，惟鄭仇未報，怎麼辦？”

趙衰回答：“君上凱旋之師過鄭，還怕鄭君不來。”晉文公聽從了。

行不數日，遙見一隊車馬，簇擁著一位貴人，從東而來。前隊欒枝迎住，問：“來者何人？”

答曰：“吾乃周天子之卿士王子虎也。聞晉侯伐楚得勝，少安中國。故天子親駕鑾輿，來犒三軍，先令吾來報知。”

欒枝即引王子虎來見晉文公。

晉文公問於群下曰：“今天子下勞寡人，道路之間，如何行禮？”

趙衰道：“此去衡雍不遠，有地名踐土（今河南省境內），其地寬平，連夜建造王宮於此。然後，主公引列國諸侯迎駕，以行朝禮，也不失君臣之儀。”

晉文公遂與王子虎訂期，約以五月之吉，於踐土候周王駕臨。

王子虎辭去，大軍望衡雍而進。途中又見車馬一隊，有一使臣來迎，乃是鄭大夫子人九，奉鄭伯之命，恐晉兵來討其罪，特遣使求和。

晉文公怒曰：“鄭聞楚敗而懼，非出本心，寡人德覲見周天子之後，當親率師徒，至於城下。”

趙衰進言：“自我出師以來，逐衛君，執曹伯，敗楚師，兵威已大震矣。又求多於鄭，奈何勞師？君心許之。若鄭堅心來歸，赦之可也；如其復貳，姑休息數月，討之未晚。”

晉文公乃許鄭求和。大軍至衡雍下寨，一面派狐毛、狐偃率本部兵，往踐土築造王宮；一面使欒枝入鄭城，與鄭伯為盟。鄭伯親至衡雍，勞軍謝罪。晉文公復與歃血訂好。談話間，因誇讚子玉英勇。鄭伯曰：“已自殺於連谷矣。”

晉文公嘆息良久。鄭伯既退，文公私謂諸臣曰：“吾今日不喜得鄭，而喜楚之失子玉也。子玉死，餘人不足慮，諸卿可高枕而臥矣！”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