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修不僅是大文豪,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

歐陽修在文學和史學上的成就,為世人所熟知,而其舉賢任人的政績,多年來不被人們所談起。但是,只要稍稍留意《宋史》本傳和他的文集,我們就會發現歐陽修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據《宋史?歐陽修傳》載,曾鞏、王安石、蘇洵、蘇軾、蘇轍這些北宋的大政治家、大文豪,都是由歐陽修的“獎引”“賞識”而“顯於世”的。不止如此,細查其《文集?奏議集》,屬於他推薦人才的奏議就有將近三十折,人數達四十多,除上列五人外,歐陽修推薦過的著名人物還有程顳、張載、司馬光、梅堯臣、宋敏求、劉羲叟、呂惠卿、富弼等。做為一個前輩,他“獎引後進,如恐不及,賞識之下,率為聞人”。

歐陽修生當北宋中期,此時“積貧積弱”的社會現實,刺激著許多當政者的神經,他們為扭轉這一局面紛紛獻計劃策,但是“有司之所知”僅限於“足天下之用,莫先乎財系天下之安危,莫先乎兵”這樣一些表面上的道理,而歐陽修則獨具慧眼,在他同時的政治家中,最早撥出“莫先乎任人”的國號。他在《本論》中說:

然財豐矣,取之無隈而用之無度,則下益屈而上益勞;兵強矣,而不知所以用之,則兵驕而生禍。所以節財用兵者,莫先乎立制,制已具備,兵巳可使,財以足用,所以共守之者,莫先乎任人。

這樣,歐陽修就把“任人”的問題,提到了挽救時局危機的一個首當其衝的地位上來了。更為可貴的是,歐陽修雖然強調“任人”的重要,但並不主張孤立地抓“任人”。他認為必須把“任人”與“均財”“節兵”“立法”“尊名”這些政策相互結合。

歐陽修不僅是大文豪,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

歐陽修還針對守舊派當政,壓抑有志於改革的人才的現象,提出“尚名”的主張。他在《本論》中指出:

彼或挾材蘊知,特以時方惡人之好名,各藏畜收斂,不敢奮露,惟恐近於名以犯時人所惡。是以人人變賢為愚,愚者無所責,賢者被譏疾,遂使天下之事將弛廢,而莫敢出力以為之,此不尚名乏弊者,天下之最大患也。

他向最高統治者建議,要廣開進賢之路,透過各種途徑去選拔、任用人才。歐陽修選拔人才主要是透過以下幾個途徑:

一、建立按察之法

宋朝初年,各路轉運使兼管監察官吏之事,並規定文官三年,武官五年實行一次考察,決定升降。但是,由於監察之法不完備,監司本身不勝任工作,或營私舞弊,拉關係,走後門,致使一些老朽無能之輩仍然竊居官位,甚至加官進爵,有才幹的新鮮力量不得任用。政權機關辦事效率極低,天下州縣不治者十有八九。針對這一嚴重情況,歐陽修在慶曆三年(1043年)以知諫院的身份,寫了《按察官吏子》上奏皇帝。

乞特立按察之法……選強幹廉明者為諸路按察使……使至州縣遍見官吏,其公廉才於明著實狀,及老病不才顯有不治之跡者,皆以朱書于姓名之下;其中材之人……則以墨書之;又有雖是常材,能專長於一事,亦以朱書別之,使還具奏。

歐陽修的奏議得到了富弼、范仲淹的支援和贊同,於是在同年以張顯之、王素等為都轉運按察使。但是,由於這辦法實行下去,必將嚴重地成脅守舊勢力和那些者朽昏庸的當權者的地位,所以受到了反對勢力的極力的破壞,使按察之法不能徹底地貫徹執行。

歐陽修不僅是大文豪,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

二、改革科部考試

歐陽修是宋代的古文大師,上承韓、柳,下啟曾,王、三蘇。他對五代以來頹糜文風深惡痛絕。可是,宋初以來科舉取士,這種文風仍然可博得考官的青睞,歐陽修認為這是阻礙人才、踐踏人才成長的弊端,最早地站出呼籲改革這弊端。他多次上奏皇帝,論述當時科舉之弊,建議優先選取有治國治民才能的人。為此,他主張改變原來前先考詩賦、後考策、論的方法,實行先考策、論,後考詩賦。如果策、論的成績考得不好就取消加詩賦考試的資格。策、論作得如何,能夠表明應試者對治國治民的見解何,所以歐陽修這一改革主張,表面來看,只是考試科目程式先後的一個安排問題,實際是對取士標準的一次重大改革。

1057年,歐陽修以鐵的手腕,把那些為當時社會所推譽,只會吟詩作賦,而並無治國的真才實學的人,一概剔除,錄取了一大批具有真才實學的應試者。程顥、張載、朱光庭、蘇軾、蘇轍、曾鞏,就是在這年考試及第的。歐陽修不愧為一個當世的伯樂,連宋仁宗也都興高采烈地稱讚所錄選的人是“奇才”。可是一些守舊勢力,卻覺得這是一個嚴重地威脅,公開無理取鬧,有一次在歐陽修早晨上朝的路上,聚集於馬前,妄圖迫使歐陽修改變他的主張,但是歐陽修義無反顧,不為動搖。

歐陽修不僅是大文豪,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

三、親自考察推薦

歐陽修認為,選拔人才不能只憑科舉考試,對於有一技之長者;透過實地考察,可以不拘一格,不論身份地位,破例錄用,提升。他自已就親力親為,無論是居朝延之上,還是牧守於地方,都把人才發現、考核這一工作做為一件大事來抓。凡是他認定的人才,都一薦再薦,直到各得其所為止。

比如:宋代有名的天文曆法學家劉羲叟,原居澤州(今山西晉城東北),不為人所知,歐陽修奉使河東,聽到了當地人的推薦,便與劉羲叟親自談話,瞭解他的學識,從而發現劉是一位博古通今可與漢之歆、向、張衡相提並論的奇才,當即向朝廷推薦,備顧問之用。後來,司馬光修《資治通鑑》,劉羲叟是做了重要貢獻的。

又如福州有一個處士,名陳烈,經過地方上的推薦,已使其“教學於鄉里”。當歐陽修瞭解陳烈是一個學識淵博的學者後,認為只是安排在福州做教授,要將他召致太學。陳烈辭讓不就,歐陽修就再次上奏,讓朝廷再次下令召致。

這說明,歐陽修思賢如渴,任人唯恐不盡其才。歐陽修在獎引人才的同時,還注意淘汰工作不勝任者。

他每下到地方視察,發現有不勝任其職的地方官,便上報朝廷,實行“替移”。他出使河東,所見官吏,內有全然不任其職,須至替移者,便開具姓名指出事實,對老昏無能者一律罷黜。

歐陽修不僅是大文豪,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

四、把“館閣”辦成培養高階官吏的學校

北宋設有昭文館、史館、集賢院三館和秘閣、龍圖閣等閣,通稱“館閣”,館閣之士都是明於仁義禮樂,通古今治亂的學問家,其責任是分掌圖書經籍和編修國史。歐陽修主張國家官吏,特別是高階官吏的培養工作,應由“館閣”來承擔,把“館閣”辦成一個培養官吏的學校。這就是說,歐陽修為宋王朝的長治久安計,十分注意從知識分子中選撥官吏。

他認為對一些大學問家,應“置之廊廟,而付以大權”,使“識者盡其謀”。但是,在仁宗期間卻規定“館閣”只置編校八人,歐陽修認為太少,建議恢復宋朝初年“無定員,惟材是用,不限人數”的做法,只要是“有文章,有學問,有材有行,或精於一藝,或長於一事者”,都要擇其優而用。歐陽修主張這樣做,就可以保證中央樞紐機關,平時有一群學間家為基本隊伍的顧問參謀,在需要時可以擇優選撥。

但是,歐陽修並不是只主張從“館閣”中培養官吏,他也注意選撥有工作經驗的實幹家,他認為應該讓“知錢穀曉刑獄、熟民事、精吏幹,勤勞夙夜”的人,這樣來選拔國家的官吏,不能不說是一種特別有利的措施。即使對今天,也仍有可借鑑的意義。

歐陽修不僅是大文豪,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

五、反對利用職權任用私人

宋朝官濫,內部為了派系之爭,常常結黨營私,這樣就勢必使一些既無學問又無能力的庸朽之徒,得以乘機竊居要職。為矯正這一弊端,在慶曆二年(1042年)由皇帝下令

“今後大臣廝僕,不得奏薦班行”。

可是詔令頒下才幾個月,身為宰相的呂夷簡,就把自己的僕人袁宗等二人舉薦為官,歐陽修瞭解這個情況後,不懼權勢,毅然上奏皇帝“帶伏特追奉職之命……不可為無功之臣,私寵僕奴而亂國法”。慶曆三年(1043年),翰林學士蘇紳、葉青臣相繼解職,這時一些皇帝的近臣見此肥缺,都爭相欲謀此位。歐陽修聽到這個訊息,上書皇帝

“伏乞自今後,翰林學士不必足員,用人不限資品,但擇有才望正人堪充者,出自上意擢用,以杜小人爭進之端”。

這個上疏,直接針對大權在握的中書,可見歐陽修為了堅持正確的“任人”標準,是不懼權臣的淫威的。

歐陽修不僅是大文豪,也是一位"平生以獎進賢材為己任"的伯樂

結束語

歐陽修在“任人”上這一系列的主張和措施,得罪了當朝者呂夷簡、夏竦之輩。這些人聯合一起,向歐陽修發動了攻擊,指控歐陽修等人為“朋黨”,特別是在“慶曆新政”失敗之後,這種指控的聲浪更加放肆囂張,而歐陽修則冒著丟官亡命之險,毅然上書抗辨。

著名的《朋黨論》一文,就是在這種鬥爭形勢下寫就的。該文采用欲進先退的寫作手法,首先表示不反對“朋黨”這一概念,而且肯定了這一概念是古已有之的。但是馬上躍起筆鋒,指出“朋黨”有兩種,一種是“君子之朋”,一種是“小人之朋”他說;“君子與君子,以同道為朋,小人與小人,以同利為朋”。小人的朋,是在“同利之時,暫相黨引”,因而是“偽朋”;君子之朋,是為了正義的事業而結成的“朋”,他們能夠“同心而共濟,始終如一”這種朋是“真朋”。他指出:

“為人君者,但當退小人之偽朋,用君子之真朋,則天下治矣”。

這樣,歐陽修就在理論土痛斥了論政的謬論。

歐陽修“任人”的主張,為范仲淹為首的“慶曆新政”所採納,也為稍後的王安石為首的“熙寧變法”所承受。王安石、呂惠卿等“熙寧變法”的首要人物,也都是歇陽修推薦過的。從這個意義上來說,歐陽修的“任人”主張,他為“熙寧變法”做了思想上組織上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