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聲《狗噘嘴》(劉寶瑞述)

相聲《狗噘嘴》(劉寶瑞述)

您看現在這小孩兒多大的幸福:託兒所、幼兒園,到上小學,都是過著集體生活。一個個天真活潑,見人敢說話,有禮貌。過去的小孩兒可不行,見人就躲,見人就藏,也不敢說話;人家一問,所答非所問:“你幾歲了?”“我爸爸給我買一個兔兒爺。”這捱得上嗎?為什麼現在孩子這麼聰明,那時候孩子那麼笨?主要就在教育方法上。過去教書,談不到教育孩子,因為什麼?您先看看他這觀點,有這麼兩句話,“嗐!家有二斗糧,不當小孩王”。您說這怎麼教育孩子?

我小時候唸的是私塾。一上學就是仨字:念、背、打。“‘人之初,性本善’,去,念去!”念。念會了,“背!”背不下來呢?“打!”這就叫念、背、打。挺聰明的孩子能給打胡塗了。我乍一上學的時候,淨捱打,過了一年多,不但不捱打了,老師還很器重我的。因為什麼呢?我有點兒偏才。不是天才,是偏才。剛念會三本書,我就能對對子了。在我們學房對過兒是個小酒鋪。老師淨上那兒喝酒去。酒鋪幌子是一個四方燈,四面兒都寫著“酒”字,老師這夭喝酒回來,說:“我這兒有個對子上聯兒,你們誰能對個下聯兒?我說完了你們誰要是能對就對,”老師說,“一盞燈,四個字,酒酒酒酒。”我當時就對上來了,我說:“二更鼓,兩面鑼,哐哐哐哐。”老師又說了個上聯兒:“燈籠籠燈,白紙防風。”燈籠,這是一件東西:籠燈,能夠籠罩著這燈;白紙,白紙糊的,防風,防備這風把燈吹滅了,並且這白芷、防風是兩味藥材。老師這一講,誰也不敢對了。我琢磨了一會兒,結果還是我對上了。老師穿著一件灰鼠的外套兒,我一瞧這我有詞兒了。我對的是:“外套套外:陳皮龜蓋。”嘖,我這個也有兩味藥材。雖然我對上這下聯兒了,瞧那意思老師彷彿有點不高興似的。過兩天,老師又出個對子上聯兒,三個字兒:“雞冠花。”一百多學生誰也沒對上來。結果,還是我對的:“狗尾草。”老師一研究,這下聯兒太妙了,雞對狗,冠對尾,花對草。雞冠花,狗尾草。老師說:“好。這個下聯兒對得太好了,雖然你們大家沒對上,現在有了這個下聯兒,你們可不許忘了。大家都要記住。我一說‘雞冠花’你們就都喊‘狗尾草’,誰忘了就打五板兒。”老師當時就說:“雞冠花!”大家站起來異口同音的:“狗尾草!”老師洋洋得意,一會兒一說:“雞冠花!”我們大夥兒就得:“狗尾草!”一天不定問幾回。誰沒說就打五板兒。每天拿這個當了一門兒功課,天天兒這麼問。

這天來了個遊學的先生——什麼叫遊學的呢?在舊社會,窮唸書人沒有路了,就到學房來,跟先生盤盤道。如果教書的先生沒有遊學的先生學問大,讓人家給問住了,怎麼樣呢?也沒別的,破費倆錢兒,客客氣氣地把人送走——老師一想,別容他先問我呀,要是把我問住,花錢事小,丟面子事大。我先想主意問問他吧。問什麼呢?就把那副對子想起來了,老師說:“先生,我這兒有個對子上聯兒,請您對個下聯兒——‘雞冠花’。”就這仨字啊,真把這遊學的先生難住了,張口結舌,半天沒對上,老師一陣冷笑:“哼哼,就這個學問,還出來遊學哪?這上聯兒算什麼,當然哪,這上聯兒是我說的;我自己再對上下聯兒,你說我預先作好了的;不用說我能對,就是我這些學生,他們也能對啊。”這遊學的一聽,趕緊找個臺階兒吧:“老師,既然如此,就請高足們對這個下聯兒。”老師是洋洋得意,就說:“我這兒有個上聯兒,你們大家誰能對下聯兒,誰就對!聽著啊——‘雞冠花’。”我們大家要是站起來,異口同音地說“狗尾草”,老師這臉就露足了;再說這也是每天的一門功課呀,每天不定“吵”多少回呢。“雞冠花!狗尾草!”今天不是用上了嗎?倒黴催的!全忘了!別人忘了還情有可原,這下聯是我對的,連我也忘了。不過我比他們強一點兒,仨字兒我還記著一個,就記著一個“狗”字兒,老師說:“雞冠花!”我說:“狗……”“雞冠花!”“狗……”把老師給急得汗也下來了,有心提醒我,又怕人家聽見,老師一看,在我身後頭,靠牆那兒立著一捆草,老師用嘴(做努嘴狀)衝那草那麼一來,那意思是讓我回頭看那捆草;記得有“狗”啦,再看見這捆“草”,還有一個“尾”字兒,你還想不起來嗎?老師嘴那麼一來是讓我看那一捆草啊,可我沒看,下聯兒也對上了。老師說:“雞冠花!”我說“狗……”老師那麼一來(做努嘴狀)我說:“狗噘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