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一個我從霍主任那兒聽來的故事。
她當年曾給一個阿拉伯人做剖宮產，這位患者之前已經做過兩次剖宮產了，那次在中國是第三次。
術中氧飽和度一過性下降
霍主任對她印象最深的就是——
她實在太胖了！
體重超過 100 公斤，術前打麻醉都打了好一會兒。
因為相對於她背部厚厚的脂肪來說，穿刺針太短了，整個針頭都沒進去了，還沒穿刺到位，後來是由兩個人幫忙把她的身子弓起來，這才打好麻醉。
圖片來自：站酷海洛
手術刀划進去，不要說刀片了，小半截刀柄都進去了，這才完全劃開脂肪層。再加上產婦之前已經做過兩次剖宮產了，手術難度可想而知。
手術時間是有點兒偏長，主要是產婦太胖，而且已經經歷過兩次剖宮產手術了，腹壁粘連很厲害。
其他倒也沒碰到太多問題，術中出血也不算多。
就是手術快結束的時候，產婦出現了一過性的氧飽和度下降，但很快就恢復了，病人也沒什麼不舒服。
我當時擔心她會發生羊水栓塞，所以預防性地給了甲強龍。不過後來一切都好起來了，也就沒有進一步處理了。
急診CT提示：肺拴塞
第二天中午，霍主任正在值班室吃飯，這位的住院醫生來向她彙報，說病人術後抽血化驗，有個血栓的指標非常高。
當時霍主任馬上想到手術中氧飽和度下降的事情，飯沒吃完就去床邊看病人。當時病人在吸氧狀態下，氧飽和度馬馬虎虎沒有很低，但肯定不是一個理想的狀態。
於是，霍主任讓住院醫生趕緊聯絡做肺部 CT，並且叫呼吸科會診。
CT 室的醫生接到電話：「有什麼大驚小怪的，大中午的還要急診做 CT。你有沒有向你的上級彙報過？」
住院醫生趕緊說是霍主任吩咐的，CT 室這才給安排去做檢查。
CT 做好，結果發現——肺栓塞。於是趕緊聯絡呼吸科和 ICU 搶救治療，最終患者康復出院。
圖片來自：站酷海洛
事後，CT 室醫生還專門給住院醫生打電話道歉，說幸好他們發現及時，否則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肺栓塞並不罕見
對於很多人來說，肺栓塞可能是一個非常陌生的概念，而且總感覺懷孕生孩子離肺裡的毛病挺遠的。
但實際上，肺栓塞和羊水栓塞一樣，是孕產婦一個非常可怕的併發症。肺栓塞通常起病很急，而且沒有什麼特異性的變化，通常在出現非常嚴重的結果之後才會被人發現。
所以，在造成孕產婦死亡的原因中，肺栓塞排名很靠前。在發展中國家，產後出血還是造成產婦死亡的首要原因；但是在發達國家，肺栓塞的排名則要靠前得多。
比如在英國，肺栓塞是孕產婦急症死亡的首要原因。也就是說，即使是在醫學發展程度和生活水平較高的發達國家，肺栓塞也是一個棘手的問題。
在血管中沉積的「泥沙」
那麼，懷孕生孩子為什麼會引起肺部發生這麼嚴重的併發症呢？
孕產婦的一個特點，就是血液凝固度比較高，這可以算是進化得來的一種自我保護吧。
因為生孩子是肯定要出血的，所以身體就提前把凝血機制調高一點兒作為應對，這樣出血的話，就可以更快地凝固止血。
但是，這樣的高凝狀態也會帶來問題，因為孕產婦大多數時間其實是不出血的，而不出血的時候血液的凝固度也是增高的，於是就容易形成血栓。
這就好像河水清澈流速快的時候，不容易有泥沙滯留；如果河水裡的物質比較多，河水流速又比較慢，那麼就容易有泥沙沉積下來。
這個血栓，就是在血液高凝狀態下，血液流速又比較慢，從而形成的「泥沙沉積」。
這些「泥沙」最容易沉積在身體的深靜脈中。如果沉積下來的「泥沙」一直貼在血管壁上沒有掉下來，那麼也就只是形成血栓，這個時期度過之後，會被慢慢吸收，倒也問題不大。
但是如果「泥沙」自己鬆動掉下來，成塊的血栓栓子被血液帶著流到身體的其他部位，就有可能堵在比較窄小的血管上。
如果這個血管正好是肺部的動脈，那麼就會影響肺部的供血，形成肺栓塞。
所以，血液高凝狀態和血流淤滯是深靜脈血栓形成的重要原因，也就是造成肺栓塞的重要原因。
預防很關鍵
血液高凝狀態是孕產期客觀存在的，我們沒辦法改變；但是對血流淤滯，我們倒是可以從一定程度上加以預防。
比如孕產婦在孕期和產後進行適量的運動，可以加快身體中的血液迴圈，從而一定程度上減少血栓形成的風險。
因此，我們不主張孕產婦在孕期臥床保胎，也不建議產後一直臥床坐月子，而是應該儘可能地下床活動。
除了血液高凝狀態和血流淤滯，對於孕產婦來說，還有一些危險因素會增加肺栓塞的發生機率，比如高齡、肥胖、經產婦、剖宮產手術，還有某些產科併發症，如妊娠期高血壓疾病。
另外，在人種上，白種人比黃種人更容易發生栓塞。
現在我們再看這位阿拉伯產婦的時候，就會發現好多高危因素都在她身上出現了：
阿拉伯人種、經產婦、高度肥胖、剖宮產手術。
而且，霍主任還提到，她手術的時間和普通剖宮產手術的時間相比長了一些，這也會使血栓形成的風險增大。而手術時間長恐怕就和瘢痕子宮脫不了干係了。
總之，如果第一胎做了剖宮產手術，再次懷孕做剖宮產，這件事本身就是血栓發生的高危因素。
本文節選自《產科男醫生手記》
一場關於現代醫療和醫患關係的內心告白
書籍作者：田吉順
出版社：浙江大學出版社
編輯| mango；張秦溪
題圖來源|站酷海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