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據整個南方的古代政權為何總是建都南京,而不是武昌,成都?

從經濟條件上看,武昌所屬的荊楚與成都所屬的巴蜀,在歷史時期,確實未必比江東吳越之地條件差,巴蜀、荊楚、吳越在東周、三國、東晉、十國、元末等時期也頻頻與中州政權分庭抗禮,但為什麼一旦由群雄亂局進入南北對峙便往往由南京(建康)來統領整個長江流域呢?私以為,這與三城所處區塊的域內形勢以及地緣角度的鄰地形勢之差異有關,換言之,南京城在江南域內外有著遠超武昌城、成都城各自在荊楚平原、四川盆地的域內外形勢的優勢,所以才頻頻被選作南北對峙時的南方江域首府。

割據整個南方的古代政權為何總是建都南京,而不是武昌,成都?

寧、漢、成三城各自的域內地位

定都是需要綜合考慮軍事險要、政治凝聚、經濟供給三種因素的,且軍、政、經三因素統統需要對映到城池的交通條件與地形條件上。換言之,都城至少必須是在一個“形勝”區域內足以調動域內資源並對內有壓制態勢的城池。

在寧、漢、成三城之中,南京不僅距離上下游渡口較近,而且即便相對於整個江南地區,也是擁有軍事險要可資守備的城池,而同處江南的蘇、杭,則雖然財糧充沛,卻身處太湖平原無險可守,這就為南京取得對江南域內的壓制態勢,奠定了基礎。換言之,京口、燕子磯、採石磯、幕府山、紫金山、丹陽山嶺共同構成了南京周圍應對北方的“江防”與應對江南的“山隘”,龍盤虎踞,此之謂也。

例:六朝時期的揚州刺史始終緊密跟隨著建康方面的政治態度,或者乾脆就是由當朝大員所擔任,除了劉宋中後期曾經設定東揚州制衡揚州,也並未見揚藩像荊藩那樣,冒然與建康撕破臉皮。

割據整個南方的古代政權為何總是建都南京,而不是武昌,成都?

反觀武漢,自古以來荊楚腹地便被江陵、襄陽、江夏、長沙四個地區所“分勢”,武漢(武昌)僅僅是其中的古江夏地區最晚近的一處核心城址而已,其歷史地位未必能大幅超過其他荊楚三城。且江陵、襄陽、江夏、長沙又各有各的險要可守、各有各的腹地可資,這就從軍事攻守、政治凝聚、經濟供給三個方面,瓦解了武漢(武昌)獨大的可能。

例:南朝劉宋時期,除了東晉時期州治江陵的荊州以外,還設定了州治襄陽的雍州、州治江夏的郢州、州治長沙的湘州,在從此以後的南朝歷史中,荊、湘、雍、郢四州便基本處於相互制衡的局面,從此便再未出現像東晉那般荊藩獨大的情形,除非因為某種人神共憤的原因團結在一起(反邵戰爭),否則便很難再行對抗建康(劉義宣之敗)。

割據整個南方的古代政權為何總是建都南京,而不是武昌,成都?

再看成都,四川盆地一向是巴中與蜀中兩部分,成都與重慶各自把持了盆地兩邊的險要之地,成都把持了金牛道以南的劍閣、綿竹、葭萌諸要地,重慶則把持著巴中道與三峽水道,呈分陝之勢。所以,即便在四川盆地域內,成都也並未能取得對重慶的壓制態勢

割據整個南方的古代政權為何總是建都南京,而不是武昌,成都?

寧、漢、成三城所處三區各自的地緣條件

南京所處江南地區,內外水網最為發達,既有恰到好處地捍衛住大片良田以供經濟運作的寬闊江面,還有透過水利工程勾連便能透過淮泗甚至黃河直達中州要地,這就使得江南既能阻擋北方鐵騎於江南良田之外(典型如元嘉失利),又能在蓄積充分後向北攻伐(典型如桓溫三伐、劉裕北伐),即便孫十萬都能頻頻水路出兵合肥,是攻守兩得的。且邊警頻頻深入江北,對於建康政權也是一個不小的刺激,有助於南方政權提高警惕,不被安逸弱化(南宋九妹就受不了這種刺激,所以可不就遠遁杭州圖安逸去了麼)

返觀成都所在的巴蜀地區,不論是向北爭霸,還是向東爭雄,都有著重重山嶺阻擋,唯有依靠河流下切作用形成的山谷之地行軍,這樣雖然擁有了極佳的防禦力,卻也徹底喪失了進取心,不僅北伐如同逆天而行,就連統一南方都很難做到,一旦定都此處,即便原先擁有了整個長江流域,也會如同公孫述、劉備喪失荊楚西部那樣整個喪失掉。

再看武漢城所在的荊楚地區,無論是攻擊還是守備,九省通衢的交通形勢,就決定了荊楚無法透過亂世早期的偏安一方積累資本,以至於荊楚之地完全就是一個南方版的中原,江南勢力、巴蜀勢力、中州勢力、關中勢力甚至晚近的兩廣勢力都能插上一腳,絕非一個可以穩定定都的地區。而且,這種荊楚的域外地緣形勢,也影響到了荊楚的域內四分格局,四面八方的可能來敵,越發強化了歷史時期四座城池的“分勢”,定都此處的任何一城,都很難做到軍權的集中,何況軍權又是君權最為基本的支柱。

割據整個南方的古代政權為何總是建都南京,而不是武昌,成都?

由此可見,無論是寧、漢、成三城所擁有的域內歷史地位,還是三城所處的總體地緣條件,以建鄴/建康/江寧/南京先後聞名的南京城,作為江南龍虎形勝之地,自然也便先後成為歷代坐擁整個南方江域的政權首府,而非巴蜀的成、渝或兩湖的荊、漢、襄、湘。